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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故事连载·风满洛城47

长篇故事连载·风满洛城47

作者: 秦小川 | 来源:发表于2017-07-25 21:51 被阅读0次

    【47】

    那晚,城隍庙前,盛夏的洛城吹起凉丝丝的细风。她像是知道我心里所想。她说,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不妨碍。她扔去手里的半截烟卷,又一缕细弱绵长的烟流,从她的唇间缓缓淌出,洛城深夜的风也吹不散。我想她大概有很深的愁,眉头总是紧蹙着,只在微笑时才缓缓舒展。我想称她愁烟,怕她骂我忘不了“抽烟”。愁烟教我想起晏殊的“槛菊愁烟兰泣露”,从那以后,烟岚就是我称呼女理发师的代号。城隍庙的檐瓦间摇曳着塔花瓦松。我坐在城隍庙的石像旁,烟岚坐在我旁边,白鹿醉躺在我和她身后。夜深到了极致,繁星黯淡无光,密风幽冷地吹着洛城和城隍庙。烟岚自顾抱起胳膊,不停地揉搓着。白鹿在青麻石板上瑟缩成一团。而我也冷得筛糠,牙齿瑟瑟碰击响起密锣。最终,我没拗过寒冷。黎明降临前,我背起白鹿跟烟岚去了她的住处。那去她住处的路幽深而曲折,我只记得在狭窄逼仄的弄巷里,转了不知多少个轮回。那弄巷像一条漆黑的隧洞,头顶没有夜空,也看不到任何光明,唯有烟岚手里的手机屏幕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可暂且借助照路前行。数分钟后,烟岚停步,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开开灯,我觉得房间里的场景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没错的,那房间和唐宫西路理发店里的装饰相同,比那店里的装修破旧了许多。房间里空荡荡的,目光所及之处,都贴着黑白方格相间的壁纸,地板和壁纸相同,也是黑白相间的方格,像极了国际象棋的棋盘。房间的右手边放置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放些不知名的书籍。烟岚引着我朝房间左手走去,那里藏着一道暗门,暗门藏在国际象棋棋盘里,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烟岚拉开门走进去,门后是楼梯,楼梯陡直而上,像登天似的。楼梯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客厅,面积比一楼房间多出两倍有余,客厅里布置了一些暖色布艺沙发和透明玻璃茶几,茶几周围铺了些米白毛绒地毯。客厅左边是一扇推拉玻璃门,玻璃门外大概是阳台。直面的那扇门里是卧室,身后是卫生间、浴室和厨房。客厅里装饰简单,白垩灯光照着米黄色牡丹花纹的壁纸,闪耀着暖色光芒,和布艺沙发融为了一体。烟岚教我把白鹿放在沙发上,她自己换上了拖鞋走进了卧室。我累得气喘吁吁,瘫倒在地毯上,只顾着大口地喘息。俄顷,烟岚从卧室里走出来,换了身长衫,抱来一床青蓝色夏凉被盖在白鹿身上。其实,以客厅里的温度,用不着盖被子。客厅右侧摆置着一个一米半高的红木酒架,酒架上摆放着几瓶黑夜似的红酒。我看那酒看得入了神,其实我也不是看那酒看得入神,而是觉得那酒架和红酒正成谐趣,甚至是美不胜收。

    烟岚站起身,从厨房里拿出两盏高脚杯,又从酒架上取下一支红酒打开,醒了半晌,往两盏高脚杯内各斟了半杯。她端起酒杯,略微抿了一小口。看我没有反应,她又移杯在茶几上那盏高脚杯杯沿轻轻碰击了一下。她的目光凝聚到我眼里,那目光温热,像洛城四月的暖风。与其说她那目光是洛城四月的暖风,还不如说是她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莫名的光芒,那光芒教人心底温馨。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烟岚笑道,到底是年轻,喝酒喝得也生猛。我放下酒杯回应道,你也没到半老徐娘的年龄,怎么话语里有一股苍老的味道?她刚泛起的笑容即刻消失得没了踪影。她那冰冷的手掌啪得一声拍在我的肩膀上,像着火似的火辣辣的疼。她嗔怒道,我还没你说的那么老,什么是半老徐娘?就比你大几岁罢了。我慌忙解释说,没说你老。只是比学校里那些女孩子有女人味,知道疼人。骤然间,她脸颊笑意叠生,说道,哎呦!还没发现,几个月不见,你这小嘴怎么像吃了蜜似的甜了?你可比在火锅店里做兼职时混蛋多了。她扭过脸去偷笑,还说我很讨厌。

    白鹿喝醉那晚,我和烟岚在她房子的客厅里聊了很多。我和她聊了夏萱,还有我和夏萱的爱情,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或者能不能称之为爱情。除了杨晓羽,我向烟岚倾诉了大学以来的全部事情。而她边斟酒边认真听我倾诉,偶尔点头称是,偶尔颔首默笑,关於她的故事却只字未提。直到我也喝醉,也没听她说她自己,当然她也没有听到我和她聊杨晓羽,我甚至连杨晓羽的名字都没提。其实,关於杨晓羽的故事并不是严峻到不可以说的地步,也不是有许多情绪羼杂其中而说不得,而是我不知道如何说,该怎么说,也不知道等到何时才能说。我想她也许和我有同样的想法,关於自己的故事不知该怎么去说,只能等到记忆里的杂质沉淀,留滞的澄澈方能公之於众。

    人生虚幻,或者说虚幻人生。这句话一点也不假,真切如实。白鹿离校那天,我躺在宿舍的床铺被窝里,没有起身去送他。他说不教我送,婆婆妈妈得像个妇人。这句话不应该写在这里,即使写在这里也并不是要贬低妇人,或者说我有大男子倾向。即使我有,你指出来,我也不会承认。要知道大男子主义,在女人法典里是最大的罪名。我没有大男子主义,说那些话意思是:妇人多复杂细腻的柔情,男人有柔情,而没有许多的复杂和细腻。临别赠言或者说送别这事,大概只会发生在女人之间,或者说男女之间。男人给男人送别,泪湿衣襟这事只有古代有,早已淹没在历史的潮流里。白鹿走后,留下了《穆慕札记》,堆在他书桌上。除了《穆慕札记》,还有他编写的《新编西厢记》。如果不是《穆慕札记》,和他编写的《新编西厢记》,我不敢确定是否有个白鹿曾住在25栋宿舍楼151宿舍。就像白鹿醉酒那天翌晨,我从宿醉里醒来,脑袋疼得要命。醒来时,我发现我没在宿舍里,那地方我完全没印象。我躺在陌生的床上,那床放在陌生的房间里。房间是纯白色的,不染一尘的样子。我的记忆被眼前的白色清空,没有保留丝缕念头。如果不是床头柜的台灯下,放着烟岚留下的纸条,恐怕我找不到任何线索,回到现实中来。那纸条上写着:

    喂!我去上班了,客厅桌子上放着水和早餐。烟岚。

    就因为那纸条,我记得我身处洛城,在城隍庙前遇到了名字是烟岚的女人。也是因为书桌上放着《穆慕札记》和《新编西厢记》,我恍然记得洛城曾有一个白鹿,他在洛城大学读书,住在25栋宿舍楼151宿舍——也就是现在我住的地方。唯独如此,洛城在我印象抑或记忆里才有些许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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