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的边疆情怀

作者: 拙笔绘流年 | 来源:发表于2019-05-19 18:20 被阅读2次

老赵哈密

老赵的边疆情怀

老赵，名华，退休前是资深校长。老赵个头不高，身材微胖，枣红脸膛，慈眉善目，像弥勒佛。

老赵热情爽朗，智慧幽默，在人堆里插科打诨、编排故事经常能妙语连珠，人到哪里，都能带起一片欢声笑语。

魅力老赵，是个有故事的人。

2006年，老赵去蒋氏故里——浙江奉化。“物华因天宝，地灵生人杰”所言非虚，蒋氏故里，的确是灵山秀水的小镇。蒋家村头，遮天蔽日的老樟树下，一光头老者，着青布长衫，拄文明棍，眉目含笑，临风而立，蒋公中正是也！看到旁边写有“合影5元”的木牌，才看出是在此谋生的酷似蒋公的特型演员，大家都说像极了。老赵扒开人群，大步向前，伸出双手，“校长，什么时候来大陆的呀？” 两人像久别老友握手言欢，老赵的一本正经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偷拍的合影（2006年）

老赵闲不住，爱旅游。这个暑期，老赵加入了“边疆情怀”旅友群，开启了半个月的新疆旅程。

咣当——！咣当——！咣当——！西行的列车执著地啃着铁轨。旅友们三五成群地在车厢里掼蛋，老赵对打牌不感兴趣，独倚车窗，望着那广袤神秘的大地，戈壁茫茫，贫瘠而厚重，空旷而辽阔。戈壁滩太苍老了，她已难觅一缕青丝，没有了年轻的记忆。老赵想起了年迈的老娘，还有临行前娘那迷茫又满怀期待的目光，老赵心里一酸，双眸闪现了泪花。唉，偌大的新疆，老人的心愿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美新疆，果然名不虚传。

首先是“大”。在新疆，找当地人问路，他会说，不远了，还有一千多里地。新疆的一个若羌县，就相当于大半个欧洲。所以，不到新疆，你不知道祖国有多大。车行一天，你看到的可能是单一的景致：或是茫茫戈壁滩，或是热气腾腾的大沙漠，或是连绵起伏寸草不生的干沟……。荒凉！你会诅咒天公造物的变态。上天，还算公平。这些廖无人烟的蛮荒大地，却蕴含丰富的不可或缺的资源。随处可见煤炭、矿石、戈壁玉、风力发电、油田磕头机……。

戈壁滩上的风力发电

天山干沟，寸草不生的水墨画

新疆的“美”，用文字表述是乏力的，远没有随手拍的图片精彩。老赵的这半月行程，足迹踏遍了天山南北。天山明珠——天池，图瓦古村落禾木，神的自留地——喀纳斯，被誉为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的赛里木湖，最美雅丹五彩滩，休闲天堂天山峡谷……，都留下了老赵美妙的记忆。老赵还领略了魔鬼城的奇，果子沟的险，火焰山的热，葡萄沟的甜，库木塔格的烫，巴音布鲁克的绿……。边疆之旅，绝对是美的享受。

天山天池

老赵是石痴。赏石玩玉，是行家里手。家里的地下室、阁楼，到处堆放着从全国各地收罗来的奇石宝玉。以至于搬新家时，无处安放这些宝贝，老赵就在古玩城租了个门面当仓库，常邀三五石友，小聚赏玩，不亦乐乎。

新疆产玉，老赵当然有备而至，随身斜挎一小包，内装放大镜、手电筒等探宝神器。每到一处，老赵必逛玉石商店。第一天到乌鲁木齐，老赵就跟一家玉石店的老板相谈甚欢，见老赵痴石懂行，愿意交朋友，老赵看中人家一小袋金丝玉原石，那人坚持只象征性地收老赵十块钱。老赵过意不去，那人说，他有搜集地方志的雅兴，如果老赵愿意，寄送几份当地的地方志给他就好。

那天，到克拉玛依魔鬼城，老赵看好了一箱子玉石原料，一百元就能拿下，可惜随行无车，他搬不动，只得作罢，随后耿耿于怀念叨了好几天。

我们早起爬禾木观景台看日出，老赵却猫进山涧小溪拣了一堆石头……

在哈密，大家都去了回王府。老赵却去了玉石街，一家店铺的女老板是河南人，老赵憋着河南腔跟她呼老乡，会看料又会侃价的老赵买了几只金丝玉镯。老赵还看中了一款碧玉手链，爱不释手。

老板说：“你是行家，我不要高，最低三百元。”

“八十吧，都是老乡。” 老赵还价。

店主见这位老乡懂行又惜钱，说：“只有这一条了，儿媳妇喜欢，我不卖了。”

老赵拿着手链不松手，递给她一百元，“我也不说八十了，九十吧，红票子给你，你找我十块钱。”

“不行。真的不行！一百八，少了不卖，你得再添八十。”

“你再加八十！”

“你找我十块！”

“不行！你再加八十。”

“哪能？你找我十块。”

……

“你也别找了，一百，成交。”老赵改了口。

店主见老赵拿着手串不撒手，又不愿加价。说：“你把手串给我，我看看串了几颗珠子？” 老赵看出店主诓他，想拿回手串不卖，就是不松手。懂行能侃，软磨硬泡，老板只得忍痛割爱。

碧玉手串，一百元

同行的姊妹，受老赵感染，纷纷跟着老赵逛玉石店，有看中的首饰，老赵长眼，还价，连不喜购物的妍姐侠姐也戴上了金丝玉镯。

返程时，同行众人都带些葡萄干、大蜜枣、哈密瓜等西域特产。老赵三个包裹，不大，死沉，都是石头，提不动，但一脸的幸福。

我的淘宝

要说新疆之行，老赵最大的收获，是机缘巧合地找到了失散六十年的小姨。

老赵的娘，姊妹四个，娘排老二，大姐前几年已过世。姊妹几人，就小妹五九年去了新疆，杳无音讯。娘今年八十三岁，明显比以前苍老。临行前，老赵去看娘，说要去旅游，娘一听说新疆，眼比平时亮了许多。

娘说：“华呀，到新疆一定要打探一下你姨的消息，六十年没见到人了，三十年前还通过信呢，只记得叫善什么县火箭村，你姨夫叫刘保安，那时生活太艰难，搬了好几次家，很多地方又改了名，七十六岁的老人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想起四妹，老人不停地抹眼泪，老赵也跟着难受。

说起到新疆旅游顺便找找四姨，子女们都认为笑话。要知道，新疆占我国六分之一的土地，人口才两千万，不是一般的地广人稀。何况，在新疆找一个几十年音讯全无住址不详不知是否健在的老人呢？

老赵对小姨，仅存的一点印象，是小姨离开家时，给他穿上新衣，抹着眼泪把他衣服整理好，然后就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家门，那年，老赵三岁。母亲步行三十里地到睢宁县城送小姨，县里给支疆的每人三盒饼干当干粮，小姨硬是塞一盒给老赵娘，让带回去给华吃。世事多变，物是人非，小姨，在哪里呢？

八月六日下午三点，我们到了位于吐鲁番的千年古镇——鄯善，鄯善县南部为戈壁和沙漠。 “绿不退，沙不进”，库木塔格沙漠闻名遐迩，是世界上唯一与城市相依相恋的沙漠，而与之相毗邻的城市，就是鄯善。

这天，太阳炽烈，沙温灼热，下午无法走进沙漠，只得第二天早上去。新疆与内地有三个小时的时差，新疆的天晚上十点才黑。半天的行程变化，恰似老赵寻亲的天设机缘。

为了圆母亲一个梦，老赵下了车就打听有没有叫“火箭”的地名。同行的老郭，在检察院公干，热心能干，找人颇有经验，老郭陪老赵到当地派出所打听消息。后来得知，叫“火箭”的地名已更名为“七克台乡”，乡镇距县城几十公里。打听到一点消息，老赵已欣喜若狂，要知道，在地广人稀的新疆，在一个乡镇要找一个人绝非易事，老赵要打的去七克台碰碰运气。老郭看出租车司机是维族人，不放心，硬是要陪老赵同往。

公交站台的安检

出租车载着老赵老郭直奔七克台，凑巧，维族司机跑过这条线，路还很熟，直接把他们拉到了七克台镇。到了镇上，两人就打听江苏来支边的，叫魏芳本的，丈夫叫刘保安。真的是无巧难寻亲，后来问到一位老人，恰是当年来支疆的，老人说，睢宁支疆的大多在三大队，可以到那里去打听。到了三大队，一问刘保安，果有其人，骑电动三轮的青年说，跟我走，穿过一片葡萄园，青年手一指，葡萄园东边小院就是刘保安家。

小院门前，老赵做了个深呼吸，平息一下激动的心情，叩开了门。开门的是一中年妇女。

“这是刘保安家吗？”老赵轻声地问。

“是呀，您有事吗？”

老赵：“那你是刘保安什么人？”

“我是他儿媳妇。”对方答。

老赵：“你婆婆是不是姓魏，叫魏芳本？”

见对方点了头，老赵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赶忙说，去告诉你婆婆，就说江苏老家来人了。

老赵已等不及弟媳妇去通报，紧跟着进了屋。听说老家有人找，老太太愣了。老赵走到老人跟前，说，姨，我是前赵的，我是华呀！老人反应过来，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吧嗒吧嗒往下落。娘儿俩紧紧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老赵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我在新疆找到姨了，我现在在四姨家。您先别激动，四姨好得很，她跟你讲话……” 沉默，哽咽，然后是两个老人抱着电话泣不成声。

失散了六十年，亲人相见，亲历这人间至情，旁边的老郭，也跟着心热眼潮，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