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本书根据真实事件改编，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所有人名、地名均为化名。
阮玲姮从来没有想过，半年之后，会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再次见到她。
直播视频里，女孩穿着一袭白衣，从百货大楼的窗边纵身跃下。仿佛一片枯瘦的落叶，坠入大地冰冷的怀抱中。楼下站着一群冷漠的看客，他们不仅把她的死亡过程公之于众，甚至还在直播间里大骂她是“小娼妇”。
这些荡妇羞辱的字眼如一把尖刀扎在阮玲姮心上。她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泪水很快夺眶而出。为了不被人发觉，她本能地将头埋进文件堆里，一声又一声地啜泣着。
王颖臻还是选择了死亡。
这个公开的秘密折磨了她两年之久，如缠绕在大树枝上的藤蔓，把她鲜活的热情吸附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枯槁的躯壳一具。
她想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年元宵节，她在家里烧炭自杀，还好被年迈的父亲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救回一命。
阮玲姮去医院看她，王颖臻也不敢说话。她只木然地躺在床上，用一双美得摄人心魄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如今，她们都没想到，这一面竟是她们的永别。
“小阮，你怎么了？”
听见吴总监的声音，阮玲姮赶紧坐起来，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回答：“总监，是我同学她……”
她没有说完，是因为害怕自己泣不成声。此时，她的情感是极其脆弱的，仿佛一片千疮百孔的玻璃，几乎一碰就碎。
吴总监也不问，默默地递上一张纸巾，很平静地说：“这样吧，反正你也该回学校参加毕业论文答辩了，我跟人事部的人打声招呼，让他们准你五天假期。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至于请假手续，等你回来以后再说，不用担心。”
阮玲姮有些惊讶。她知道吴总监一向治下严格，从来不肯为任何人破例，就算自己是他挚友的女儿，这一年多来，也未曾特殊对待。如今，他突然这么说，竟让阮玲姮有些不知所措。
吴总监自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于是和颜悦色地说：“小阮，你无需背上心理包袱。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影响到任何人。放心回去吧，不然一会儿该赶不上去汉熙的最后一班飞机了。”
阮玲姮大为感动，连忙说出好几个“谢谢”。她迅速将桌上的文件码好，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画满标记的A4纸，说：“总监，这是我自己做的文件分类，如果您要安排其他人来接替我的工作，可以把这张纸拿给她看。上面都有详细的标注，她应该能很快明白我的分类习惯。”
吴总监十分欣慰地点点头，说：“好的，你放心。路上注意安全。”
阮玲姮起身向他鞠躬致谢，随即提着包急匆匆地跑到公司楼下。在等车的时候，她拨通了哥哥阮毅的电话。
“哥哥，我坐最后一班飞机回汉熙，大约晚上八点半到，你待会儿来机场接我吧。”
“你回来了？”
阮凌毅的声音听起来憔悴又沙哑，还带着一丝丝疲惫。
阮玲姮忍住喉头渗出的酸涩感，问了一句：“哥哥，你今天是不是出警了？声音怎么……”
“回来再说吧，”阮凌毅很快打断她的话，似乎有意不让她追问下去，“我现在还有事，等会儿我准时去接你，路上注意安全。”
“唉，哥哥！”
阮玲姮话音未落，电话那头就传来“嘟嘟”的回声。不详的预感很快漫上她心头，她立刻坐上网约车，马不停蹄向机场赶去。
阮凌毅挂了电话，仍将手机紧紧地攥在手中，仿佛攥着一块宝物，片刻也不肯松手。
刚刚哭过的他，自然不会告诉妹妹，这个下午他都经历了什么。
从两点到五点，每一分每一秒，他们这群人都像踩在刀尖上一样，不敢松懈分毫。生怕一不小心，眼前这条鲜活的生命就会轻而易举地逝去。
也许别人不知道内情，但阮凌毅再清楚不过了。站在窗外的女孩叫王颖臻，是他妹妹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可是……这样一株含苞待放的花蕾，却被一个衣冠禽兽活生生地糟蹋了。
每每想到这些，阮凌毅心里就跟针扎一样难受。他也是有妹妹的人，这种爱屋及乌的情感，让他对王颖臻的遭遇更加痛心疾首。他甚至亲自向局长周纯锋请示，只为动用全市最有经验的谈判专家，前来救她一命。
可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无功。
17:05分，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阮凌毅知道，这一次和死神赛跑，是他们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消防员曹勇趴在窗边号啕大哭，他则默默地蹲在墙角流泪。男子汉大丈夫，本是有泪莫轻弹。但此情此景，他再也不愿端着那些一无是处的矜持，来缅怀这个脆弱的生命，倒不如痛快流泪来得悲切和真实。
“还在难过吗？”
周纯锋走到他身旁坐下，微微叹了口气：“我理解你。要说咱们干警察这么多年，早该看淡了生死。可当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从自己眼前消失的时候，咱们的心情注定无法平静。”
阮凌毅用手盖着整张脸，压着嗓子低声说：“周局您不知道，那个女孩……那个女孩她不仅仅是一条生命，更是我妹妹最好的朋友……我……我居然就这样看着她跳下去，什么也做不了……”
周纯锋拍拍阮凌毅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在最后关头推开了曹勇的手，连曹勇都没拉住，你在房间里面，又怎么拉得住呢？更何况楼底下还站着一群怎么也赶不走的畜生。他们在那儿瞎起哄，不断刺激她……让她最终……”
周纯锋眨眨双眼，竟有些哽咽：“好了，不要把所有的罪过都扛在自己肩上，振作起来吧。那些起哄的人，直播的人，还有造谣的人都抓到了，我让老刑他们审着呢，你放心好了。”
阮凌毅咬紧牙关，声音也有些打颤：“抓到了就好……抓到了就好！周局，那他们使用过的直播软件，是否也该好好查一查？”
周纯锋深以为然，却不得不说：“我已经给网络监管部门去过电话了，可那毕竟是人家的职责范围，咱们就算再想破案，也不能越俎代庖啊！”
阮凌毅也觉得不妥，但还是坚持着说：“您说得是，我竟然忘了这茬。不过我还是想跟他们接洽一下，希望您能允许。”
周纯锋了解他的脾性，不好多说什么，便点点头：“那好吧，以后就由你负责和他们接洽。”
“多谢周局。”阮凌毅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他发现已经六点整了，便赶紧站起来，一边整理仪容一边说：“周局，我还得去机场接我妹妹，今晚就不留在局里加班了，还望您见谅。”
周纯锋也同时站起来，说：“快去吧，自从你回到咱们刑警大队以来，就整天加班，的确应该好好休息一下。正好小阮也回来了，大半年不见，我要是耽搁你们兄妹叙旧，岂非不厚道？”
阮凌毅讪讪地笑了笑：“瞧您说的，周局，那我走了，您多保重。”
周纯锋目送他离开，微微叹了口气。
作者的话：第一部现实主义题材作品，也是第一部第三人称视角作品，望支持！PS：这一章只是铺垫，校园部分将从第三章正式开始，请大家拭目以待。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