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俨萝舔了舔因为说话有点干燥的唇瓣,心想:“哟~,怎么对南广朱家全都死绝了居然没有一点意外的感觉?不会是早就知情吧?连直接听过她回复的皇帝和王爷都还说会帮她找找还有没有其他族人呢。行吧,想进来也行,但只能一个人进来。”
于是她以带着颤抖的语音喊:“先说好,吾乃守孝之人,不方便招待那么多人,你进来就行了,其他人不得入内。”话要先说清楚。
听门外答应了,张俨萝才慢慢打开了门,招招手把妇人放进了院子。门还没再次关上呢,一个壮硕敏捷的身影也一步踏了进来。
不是那力士之中的任何一个。这个人张俨萝还是比较熟悉的,就是刚刚还倚靠在对街的刘侍卫长。
张俨萝在兵鲁子将军面前早就不要面子了,但是今天来了个要面子的人,于是她非常有礼貌地对着刘宽一礼:“麻烦刘卫长关一下门,小女一人在家,害怕他人闯入。”然后转身拉着有点不在状态的朱氏大娘子就走,完全把后面的事情交给了刘卫长处理。
一楼堂厅里,张俨萝自顾自地坐在了上首,然后指着下面的几张竹几席子,对朱家娘子和刘卫长说:“请坐。”完全没说让谁坐在那里,只做出一脑门官司的样子。嗯,她不知道怎么安排人入座,所以自己随便吧。
朱娘子确实是有些为难,这世家礼数内也不可能有男女同室相处的情况啊,更何况对方还是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于是,她为难地看看张俨萝,又看了看大踏步进来的朱卫长,希望张俨萝能给介绍一下,点出尊卑。
可惜了,张俨萝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而刘宽更干脆,在西侧的位置径直坐了下来,还笑着环顾一下屋内环境:“朱小娘子有才,一应物事竟时已添置齐全。”
张俨萝羞涩回答:“无人帮衬,皆靠自己。幸得一路习得一些手艺,否则可不得再麻烦刘卫长一次?”让一个小姑娘自己动手,明明看着她手都受伤了居然还是不闻不问,连个脸都不露一下,不要脸!别以为她不知道其实每天都会有人看着她都做了些什么。
刘卫长的不要脸是贯彻始终的,虽然看这朱小娘子今天说话居然不同以往,仍然脸不红气不喘:“我等受命护卫小娘子安全是本分,然小娘子院内非我等能进入的。”他都不能进院子了,当然也不好帮太多忙了不是?
张俨萝就拿眼风斜他,说得好像蛇和竹鸡不是从院子里拿走,刀不是他进来抢走似的,更何况,搜院子搜得最光明正大的不就是他吗?
话没说出来,刘卫长就算是看懂了张俨萝眼中的那抹鄙视也权当作没看见。
朱氏娘子在刘宽坐下之后也在东侧席上坐了下来,柔声相询:“小娘子,这位军爷是?”
张俨萝:“陛下心善,因吾初至建康恐有不便之处,令其护吾安全,尔可称其刘卫长。”嗯,她有人护着呢,别想动她。
刘宽斜睨了她一眼,没有出声,他只要知道她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就好,什么话都不用说,完了让该去汇报的人跑趟皇宫就成了。
朱氏娘子也不生气,仿佛忘记了她所看重的礼教当中并没有男女大防一样:“有人能保护你也是件好事,陛下大恩可得谨记。小娘子可愿予我盏茶?”嗯嗯,进来是喝茶的,总得意思一下问问,把话给圆了。
张俨萝看了看她,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从水缸里打了两碗水进来,一人一碗,齐了。
没有猜到是这个结果的朱氏娘子:“……”。
猜到肯定是这个结果的刘大卫长:“……”。
心情颇为不错的张俨萝:“吾不饮茶,也没有买煮茶用具,渴了就喝碗水吧。”院子里有井呢,凉水管饱。
刘卫长端起碗一饮而尽,如同喝的不是凉水而是好酒一般。
朱氏娘子却没那么好的肠胃,她嘴角微微抽了一抽:“小娘子亲人早亡,不知世家小娘子均需习得一手煮茶手艺方可,煮茶好坏亦会影响姻缘。若是小娘子同意,跟吾回朱家吧,正好出嫁前由族中教授一些女子书艺。”
最后再争取一下她来的目的。在她看来,一个小娘子就算是不在乎生活过得好不好,也会在乎以后是否能嫁得如意郎君的。
张俨萝听见这话非常感动,然后开口了:“谢娘子好意,然吾已在陛下面前指天发誓,为祖父母、父母、兄弟及其他族人守孝九年,我今年已经一十六岁,九年后应已过婚嫁年岁,今生应是无有姻缘了,且守孝之人清贫亦是应当……”
朱氏娘子:“……”
这小娘子怎么回事?居然连如此重誓都敢发?为父母守孝是应当,但是哪有人一次守九年孝期的?这要想把人给接回去,难道要说专门弄个佛堂给她守孝念经不成?
谁知道张俨萝的话还没说完:“而且,因家族不再,陛下已准许吾自立门户,以后招赘或为族中收养孩童均可,总能延续南广朱家。朱娘子不必担心。”皇家也是好算计,绝对不会让张俨萝回到建康朱家的,不管是为了那样东西的归属还是为了离间朱家氏族内部。
这样正中张俨萝的下怀,她是来咸鱼享受退休生活的,不是来结婚生子拖家带口服侍一大家子的。
世家盘根错节,各种关系组成了一张网,各家主就是这张网的控制者。但是每个世家内部总有这样那样的矛盾,只要看到有人能脱离主家的控制,总会有人再次提起脱离主家控制的欲望,这样,皇家就有了瓦解这个世家的突破口。
大南朝世家林立,皇帝的权利受到很大的制约,要是真能找到个瓦解各世家的突破口,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所以,张俨萝一进宫门,就主动交代族人已死光光,希望皇帝让她自立门户,并且发誓守孝九年,决不与建康朱家有牵扯。
记得当时皇帝就那么坐在上方,在龙榻旁边坐着的王爷却问了一句:“听闻南广朱家世代多游历,于这一代绘制出一张山河地形图,朱小娘子可知?”
她当时回答的是:“小女不知。”
王爷却盯着她继续问:“小娘子可知族中是否尚有他人逃脱祝融之灾?”
她的回答是:“小女未曾见得,不知。”
于是,陛下给了她房子、田地并这些侍卫。她猜,一为查出灭族真相,二为看是否会有人拿着山河地形图与她接触,三嘛,可有可无地稍微离间一下建康朱氏家族。
朱氏大娘子:“……”这下是真的找不到把人带走的借口了,人家都自立门户了。虽然各世家并不是很吃皇家那一套,但是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反对皇权,总还是要脸的。
而旁边不要脸的刘宽却是第一次知道居然有小娘子能舍弃姻缘自立门户,看向张俨萝的眼中透着佩服:“小娘子放心,只要陛下没有召回我等,一定护你周全。“嗯,东西没找到之前肯定是不走的。
张俨萝能做什么呢?只能感激地微笑,眼中还带着对家人、族人过世的悲痛,然后对着刘大卫长说:“多谢侍卫长大人,过段时间等我这边收拾好了要去陛下给我的庄子上,给我的亲人立坟守孝,还望刘卫长仍护我周全。”
刘宽:“……”
刘宽:“放心吧,护卫小娘子本就是我等职责。”还能把人给撤了咋地?
朱氏娘子:“怎么?小娘子要出城居住不成?外面可不比城中安全。”
张俨萝一脸悲痛:“族人不再,总得为他们立坟祭拜,虽则因一把火族地被烧了个精光,然坟冢须得有人立,香火须得有人燃。陛下予小女田产土地,可为族人做点事情,小女万分感激。”说着还转了个方向向着皇城的方向一礼。
朱氏发现再留下去也没用了,人都自立门户准备长期守孝了,而且还有一队侍卫时刻盯着,想带人走时不可能了,难不成还在这里坐着喝凉水?于是干脆起身告辞了。
刘宽来一趟把整队人都给赔到建康城外去了,心情也不大好,亦起身走了。
张俨萝坐在原地,由微笑逐渐变成了大笑着滚到了席榻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都给她走得远远的,别想打扰她的咸鱼退休生活。
她笑得太过投入,并没看到的屋后窗户边一道人影闪身翻过后面院墙离开进了隔壁家的园子。
这一天,张俨萝完成了离开建康城前的最主要任务。
这一天,刘宽越发觉得对面院子里的小娘子确实是个神经病——就没见过这么自断姻缘且抛弃家族的。
这一天,隔壁如玉公子感觉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大对——隔壁小娘子到底进京干嘛的?不为姻缘不为家族不为富贵,难不成就只是想跑一趟而已?或者为了自立门户?
这一天,朱氏主家的家主收到二房娘子打探的情况之后,砸了满屋子的家具——皇家!皇家!凭什么?!当然,吼完了之后还是与皇家和众世家和谐共处的好家主。
只不过,这些张俨萝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在这第二次生命中,一定要做个身体建康、悠闲度日的咸鱼!
啊,离开前,怎么给那人留个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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