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襄急向后退,躲避压顶一击,哪知退的没有变的快,剑身突然一倾平摊入掌,随后左右一摆,正自拿捏不定虚实,胸口已挨了攻城锥般的一撞,身子立时被向后掼了出去。何雨襄反应神速,全力将剑往地下一刺,饶是以剑卸力,身子仍向后滑出丈余。
鬼棺一撞即逝,似这等占尽天时的游击,怕死未见庐山真面目便要死在此山中了。何雨襄环视四下,又觉宝剑一震,斗然立起,直指云霄,这速度快的匪夷所思,他脑中一片空白,酒已全醒了,却就是没有接招的功夫。
先闻“开”的一声大喝,接着“咔”地一声脆响,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竟是林木英挺枪而出,挑住了凌空砸下的鬼棺。何雨襄毫不迟疑,矮身蹿出。
林木英双手持枪,前把抬,后把压,弓步而立,双脚没地尺许,脖颈青筋“突突”跳动,喉咙之间“嗡嗡”作响,双目圆睁,几欲呲裂,鼻洼鬓角已全是汗水。他双臂之间力道何止千斤,神枪可挑铁滑车,驾疯牦牛,但愣是对这压顶而来的棺无能为力。
两下正僵持不下,闻何雨襄声嘶道:“木英,留神我法器!”话罢三点金光一闪而过,手指粗细的棺材钉齐刷刷钉入棺身,棺材一颤顿时泄力倒地。
何雨襄飞身踩住棺材头,又觉鬼棺猛向上挣,口中喝声“定”,左足死命向下一踏,定住棺身,双手执剑猛刺,怎知鬼棺回魂,突然立起,将毫无防备的何雨襄甩落在地,继而疾向何雨襄压倒。何雨襄就势送剑,岂料剑触棺身竟难刺入,两下势均,唯余僵持。
这是要命的档口,何雨襄却不敢出声,唯恐泄了真气,便再也支撑不住。林木英摆枪上前,将枪杆横担于棺底,拼了命的向上托。这一托之下真也奏效,鬼棺向上轻抬半尺,未待喜上眉梢,却又蓄力砸下半尺余,二人心中有数,这他娘的不是人力能撑得住的!
林木英双臂酸麻,汗水簌簌而下,已露疲态。何雨襄更是眼前金星直冒,身体僵硬,虽为吐血,心里却想痛痛快快的吐上口血。棺身开始缓缓向下移动,一寸,眨眼又是一寸!于是何雨襄不敢眨眼……
林木英焉能目睹自家恩公惨死面前,奈何心有余力不足,此刻又无良策,只能竭尽所能挨得一时算一时。
鬼棺向下滑动,压得何雨襄关节“嘎咯吱”一阵乱响,棺底已临鼻尖,他心中一灰,不欲再作垂死挣扎,双手一松,心里已骑了白鹤。
俗话说:“人不该死,总有活路”。偏偏就在此时,一阵清脆悦耳的鸡啼划破夜空,林木英闻声精神一振——死孩子放屁,这叫有缓!
鸡鸣尚未停歇,鬼棺早“嗖”的飞出,风沙倏止,东方已露鱼肚白。
林木英长枪脱手,颓然倒地,何雨襄平躺在地惊魂未定,大口的喘着粗气,膀臂突突,心中也是突突,好似闺中久战,竟连翻身的气力也没了。
初晨的光景房内仍是很暗,何雨襄突突着手将茶碗递到嘴边,仍觉眩晕难耐,又缓缓放下。
卫戍站着,所以说话不会觉得腰痛,“神鬼怕恶人,不用想太多,咱们给他来个家伙上见分晓,替林公子绝了后患!”
何雨襄捋着成捆的心事,竟没一个像样的主意,又突突着手把茶碗端了起来。
遭昨夜一惊,林木英不愿再累何雨襄,一个劲儿地摇头:“那口棺材你不曾见到,忒也邪乎,开门迎亲遇上白事,我不多留,请叔父早早动身返程,此间自有我与弟兄们料理”
何雨襄明白林木英的心思,刚想宽慰两句,不了手不听话的剧烈突突两下,茶水倒溅了一身,他尴尬,借势蹲了茶碗,缓解尴尬,咬牙笑道:“木英,既是一家人就不必说两家话,这事既被我赶上了,绝没有作壁上观的道理”
林木英还要推辞,一旁的弟兄见何雨襄胸有成竹,又乐得有能人出头,开口劝道:“寨主,何恩公既然通晓阴阳之术,以小弟愚见可以一试,我们多去些人马,若有万一,关保全身而退也就是了”
你一言我一语,何雨襄又胸有成竹的架势,林木英心思便活了,何雨襄困乏的想不成事,故作轻松笑道:“木英,不必多虑,我自有计较,你们各自去休息,天至巳时动身,我倒要看看一口棺材到底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众人没动,眼瞅着何雨襄出门休息去了,殊不知他心里仍在突突。
正午,一天之中阳光最烈的时辰,也是阳气最盛,阴气最衰的时候。何雨襄、卫戍、加上林木英精挑细选的十五名精壮的汉子飞马出了玉皇寨,径往二龙山深处。
勾魂剑引路,出玉皇寨不到五里,翻过一座树木丛生的高山,山下低洼处一座形如蟠桃的矮山赫然而立。
何雨襄带住马匹,观山势,望水形,掐指推演,道:“就在这!”
众人手搭凉棚向蟠桃山看去。桃山的气势宏伟,从风水上看绝对算的上是一处宝穴——山似蟠桃,于后世而言,富贵皆可攀,劫数尽可逃。料想选冢择穴之时没少动用喇嘛高僧,断不至于有什么“毛病”,但点穴之人却没想到沧海桑田,万物变换,历经百年,桃山周围竟又形成了数座山峦,夹宝地于其中,更兼四周山峦上树木丛生,窜天而长,桃山低矮,难见阳光,宝穴泰尽否来,风水不在。
何雨襄不禁望山嗟叹,历代王侯,未见有不费尽心机选陵择墓者,不仅谋求死后安然,更兼荫及子孙,万年富贵之图,然而富贵不过三代,人算不如天算,百年之后的情形,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一行人沿山而下,及至桃山近前,却不知从何而入,当下分头找寻。
卫戍绕至山阴,只见桃山背面裂开了一道势如斧劈刀削的缝隙,宽达数尺,长逾两丈,疾声喊道:“入口在这里!”
爬上潘桃山,来至裂缝近前,冷森森的阴风绵绵而涌,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何雨襄定了定神,点燃火把当先由缝隙钻了进去,众人鱼贯而入,几近周折,终于踏上了阴宅墓道,其间阴冷潮湿,青苔丛生,只容一人前行,拾级而上,百步九回,其难之行,不亚于蜀道。
至此,何雨襄估算人数,揣摩山势,吩咐每隔十丈便留两名弟兄把守接应,一遇险情便以哨声为号进退接应。沿墓道试探前行多时,再看左右,却只余卫戍一人。
又沿曲折蜿蜒路行出里,忽闻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却看不清所来为何物。墓道狭窄,无处躲避,何雨襄喝声:“退!”卫戍依言急撤数步,单凭风声判断,那事物已临近前,何雨襄向后一翻,双脚随即踢出,只听“哄”的一声闷响,身子一个踉跄,退出数步,不待站稳身形即举火把定睛观看。
一口漆黑棺材竖在正前,阻住去路!棺盖上赫然钉着三枚金灿灿的棺材钉。何雨襄不敢轻易出击,拉好架势,静观其变。
他咽了口口水,握剑的手都攥出了汗,本想以静制动,却不料棺材和人是一个心思,于是便成了以静治静。周围一片死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墓壁上渗出的水滴,一滴,两滴……不怀好意地跳动着,这种沉默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黑棺搓动墓道碎石,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响,接着轰的一声平倒在墓道中,棺盖起伏了两下,动作不大,那感觉却是不怀好意。
接下来,墓道再次沦为死寂。
何雨襄尚未辨明鬼棺图谋,棺盖忽地又猛然剧烈起伏,棺中“妖孽”似乎随时有可能破棺而出!
“咔咔”的撞击声听得人心里直发毛,何雨襄浑身一颤,自己都不知口中骂了句娘还是老子,身子一晃,人已跳上棺盖,卫戍得了鼓励,紧跟何雨襄而至,也不交流,各自抓出一把棺材钉,以肉掌尽数拍了进去,黑棺抖动之势渐止,墓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主仆先后长出口气,何雨襄跳下棺材,沾着额头细密的冷汗:“卫戍,叫人把棺材搭出去”
卫戍应喏,未及唿哨,身子猛地飞撞在石壁上,霎时眼前金星闪动,天旋地转,七荤八素。
“快闪!”
何雨襄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吼,卫戍虽未及细看,已知凶险,沿着墓道拼命一轱辘身子。便听“哄”的一声闷响在空旷的墓道里回环不绝,卫戍不禁一阵后怕,若在慢上丝毫此刻哪里还有命在。
何雨襄抢至切近,勾魂剑终于出鞘,漆黑的墓道内打了一道厉闪,好一口宝剑,但见:
勾魂剑长三尺三,光亮剔透不一般。
飘飘然然萦紫气,隐隐约约透风霜。
七色光芒剑身绕,九句箴言剑中藏。
剑出魂飞兼魄散,管你魑魅与魍魉。
何雨襄右手持剑,左手护住卫戍,询其伤势。此际卫戍犹未缓过神来,不含糊的说,卫戍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随口胡乱报了平安,方才回神打量周身,索性只是在翻动之时被碎石刺破了皮肉,其余也无大碍,不由得暗自庆幸。
何雨襄纵剑而上,朝着那棺头“唰唰”接连刺出两剑,勾魂剑乃神兵利器,锋利无比,兼之何雨襄皆尽全力,两剑刺出皆没至柄,思量这两剑过后纵是刺不死棺中妖物,也定可将其重创。岂料第二剑刺入棺身后竟再也拔不出来,何雨襄一怔,已变了颜色,双手握剑,脚瞪棺头,用力向外拉拽。哪知勾魂剑却似在鬼棺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卫戍正要上前援手,鬼棺一颤,竟推定何雨襄往墓道深处划去。墓内凶险虽不可测,他却哪肯弃剑而去,当下叫足真力,双手握剑柄,力道一转,由拉转推,稍租其前行之势。奈何棺生怪力,此举无异于螳臂当车。
此刻,卫戍方回过神来,飞身而至,双手各攥一把糯米,按在了棺材盖上。真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随着“哧哧”一阵刺耳的响声,棺身青烟升腾,黑棺前行之势立止。那声音绝不悦耳,但此时听起来却是如此的美妙!
何雨襄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因未曾实战,这招他绝不肯轻易拿出来耍,不为别的,就因心里没底。
他咬破中指,蘸血迅速在棺身写了一道符咒,写罢,伸手再拉宝剑,竟轻而易举的拔剑而出。他左手在剑刃上一抹,剑身霎时泛起一道红光,口中念道:“以血祭剑,借法乾坤,风火雷电,以剑引之”
咒语念罢,勾魂剑霎时金光大盛。何雨襄笑靥如花,挥剑导引,嘴上不说,心里在想“整死你!整死你!”
墓道炸雷接连不断,电走金蛇,翻江倒海似的击在黑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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