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漂泊的老年》发表在《大众日报》“丰收”栏目20140404
父母年近六十,却要背井离乡去妹妹家照顾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他们是不愿意去的,但念及女儿在外地打拼的生存压力,为人父母的责任感再一次占据上峰。母亲曾说她没想到老了还要照顾小孩。她说这句话时候,眼睛里不全都是辛酸,但有我能读懂的疲惫与无奈。
23日的火车,母亲和我打招呼说先提前两天来我家小住,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舍不得留在这边的我,更多的是有一种一去不知多少年的乡愁。
21日,我和母亲带着四大箱包的物品等车,父亲用准备好的工具封闭门窗,并一再嘱咐我隔一个月回来看看旧宅就可以。门前的一小块空地,前一年母亲在上面撒上葱仔,为我备下两畦来年夏初可拔吃的碧绿小葱。
父亲再三强调不让我在空地上种菜,他担心我累着。因最近两年来我的体质很差,令他们担心。我说好,如果小葱吃没了,我就在杂草上喷洒除草剂,父亲开始赞同,后来又说:“让这块地撂荒吧,千万别因为打除草剂伤到自己。言外之意宁可荒芜家园,也不希望我累出毛病来。也许只有父母眼中的我才这么弱不经风。
到了我家,父母一点也没闲着。父亲修好了快要掉下来的柜门,将春节后堆积年货的 箱子归拢整齐,米袋从地板上转移到厨房窗台上。并把他从自己家带来的一株芦荟栽到我家闲置的花盆中。他告诉我说如果脸上起痘痘疙瘩什么的,剪下一小片挤出汁水敷,第二天就有疗效。
母亲忙着洗刷碗筷,拖地,抹桌子,收拾我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服。
当他们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时候,母亲发现客厅里没有电子钟。她和父亲说明天要给我买一个回来。我连忙说:“你们的眼光和我不一样,我不会喜欢你们选的款式,买来我也不会用。”他们才放弃这个念头。
第二天我上班,父母自己上街溜达。待我下班后,饭菜已做好,餐桌上有三个烤红薯,散发出香甜的味道。我忙拿起一个咬一口,也没问父母吃没吃过,他们两个笑眯眯的,呵斥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很难看。
父亲依然是那句话:“吃东西时别贪多,吃得挺胖自己不漂亮,也容易让人轻视。” 父亲一辈子体重都保持在一百二十斤上下,身材健康,他吃东西咀嚼慢悠悠的,偶尔喝点小酒,从不多吃。
23日早晨,全家人起得很早。也许是离别在即,每个人都不复前一日的轻松。母亲在开门出去的那刻,有眼泪流出来,我看到她用手擦拭的背影。
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达火车站,大门口的工作人员出让旅客进去,陪送的亲戚被隔绝在外面。我帮父母把四个箱包放在安检台上,父母在另一端等着。
父母拽着拉杆箱,背着肩包,慢慢地走到候车室的空椅上。还有两个小时才检票,我站在外面依恋地看着他们。
父亲红着眼圈走到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面前说:“她妈身体不太好,你让孩子进来陪她妈妈唠唠知心话吧。我们这一去要好几年呢。”铁路工作人员面向我说:“过去吧,不过我们这里不卖站台票,你只能在候车室里待着。”
父母的心情很快转晴,他们和我轻声闲话家常。母亲说渴了,才发现水杯落在我家。我要去买饮料,父亲说太凉,他去买个杯子接免费的热水。
母亲起身去卫生间,双腿抬得很低,几乎擦地而行,多年的风湿病严重损害了健康。腰椎增生略微压弯了她原本挺直的腰板。父亲从远处回来,步履轻盈,染过的黑发加之微笑的面孔,看上去他比实际年龄小许多,映衬着母亲因病而致的衰老。
父亲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一杯递给我,一杯留给母亲。他面带笑容说:“两杯花十元,别告诉你妈这价钱,她会心疼的。”
父亲年轻时候曾到过很多城市,如果年轻时的他赶上现在的年代,他会比当年有所作为。从我记事起,常听父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多少有点没有大施拳脚的束缚与遗憾。
父亲的神采里透着对新生活环境的憧憬,还有他想象中能在那里顺利打工的期待。
母亲却是远离家乡的忧愁与不舍。
检票口,母亲让我帮她背上肩包,一手拉箱子,一首捏着车票,着急地在长龙后面排队。父亲不疾不徐地挨在母亲旁边,随着队伍慢慢移动到前面。
我的眼睛瞬间湿润,望着两位老人,有心疼,有不舍,也有担忧。
父母回头嘱咐我回去,他们随着人群登上电梯,渐渐升到站台,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我跑到外面,希望能看到那辆火车。
十二点三十分火车启动,六个小时后即将把我的父母带往另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启漂泊的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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