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文丨毛毛

一、

秋雨是我在房交会做兼职时认识的大学生，面容不算娇好也不至于影响市容，咧开嘴巴开怀大笑时，一嘴钢牙显得异常好看。

秋雨跟我说她做兼职是为支持男友考研。男友小波和秋雨算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到大，高二便确立了关系，前后脚来到同一座城市上同一所大学。

小波比秋雨大三岁，早毕业两年，毕业后一直泡在考研的洪流里摸爬滚打。

秋雨不忍心小波天天吃泡面，不想一直让小波深陷交房租时四处借钱的窘态里。便自告奋勇在学习之余担起为小波改善生活的担子。

我调侃秋雨，说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秋雨捂着嘴巴前仰后合笑的不亦乐乎。看着她满脸洋溢着知足感，我也为她感到高兴。

房交会一别，一年后在万达逛街偶遇秋雨，她剪短了头发，略显成熟的笑容里夹着些许苦涩，紧缩的眉头似乎焦躁的一筹莫展。

我们就近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下，我满心欢喜的问秋雨，你男友考研战况如何，不料秋雨送到嘴边的咖啡慢慢放回桌子。

秋雨望着窗外说：“去年终于考上了，但我们的爱情却凝固成了十二个字。”

我一脸惊愕望着秋雨问怎么回事？

秋雨说：“我们分手了，我们的爱情从开始到结束对我而言就十二个字，放不下、想不通、看不透、忘不掉，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被甩。”

秋雨说她来这座城市那天，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但她觉得大城市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虽然下着雨，依然让人情不自禁便会新生爱恋，或许是爱屋及乌吧。

坐在新生接送车里，秋雨依在小波肩头，长舒一口气说：“小波，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两年的拉锯战终于落下帷幕。”

小波摸摸秋雨的头说：“乖，你来到我的世界，让我变得如沐春风。”

秋雨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当然相扣的十指也是越扣越紧。

办理好入学手续，小波和室友为秋雨接风。

饭间大家尊称秋雨嫂子，满心欢喜的秋雨端着杯子大口干杯，晃动筷子大口吃肉。一直到结束，秋雨都带着一种如隔三秋再见面的心情凝望小波。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波带秋雨跑遍这座城市，秋雨目睹了从未见过的城市，尝尽了未曾奢想的美食。走累了靠着树身休息，小波拿出纸巾为秋雨擦汗，系好秋雨的鞋带蹲下身子示意坐到他背上休息。

小波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秋雨，看到小波对自己的呵护与关爱，秋雨竟有种想为小波生孩子的冲动，不过秋雨明白，为小波生孩子是迟早的事。

大四的小波白天实习晚上写论文，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次卧，安心为毕业做准备。

二、

有时候秋雨想留出租屋过夜，可每次都拗不过小波被遣送到宿舍楼下，小波告诉秋雨，我想让你把最美的自己留到最美的时候，秋雨明白小波在说什么，所以每次看着小波转身后的背影，总会伸手做出手枪状，尝试毙了小波，吹吹手指回宿舍。

秋雨没课的时候就泡在图书馆，掐着晚饭时间匆匆离开，揣着袋子跑菜市场和老太太抢廉价菜，很多次秋雨都为节省一毛钱跟摊主讨价还价许久。

下班后的小波狼吞虎咽刨着饭，饭粒飞溅地对秋雨说：“以后买菜这种事你就别干了，还是让我来，你负责炒菜洗锅就行。”

秋雨一边给小波夹菜，一边答道：“你一个粗枝大叶的男人，菜的好坏都分不清楚，你知道吗，我今天买的莴笋超级便宜。”

小波不再接话茬，韭菜蒜苗傻傻分不清楚的自己，买菜着实是个考验。

大四后半期，小波实习结束一心扑在修改毕业论文上，在修改到定稿这期间疏忽了秋雨，可秋雨几乎每天大清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食堂买豆浆油条给小波送去。

洗了小波的衣服，又疯狂跑到菜市场去买菜，下课回来秋雨看着三天的菜，被偶尔勤快的小波全部切掉洗干净时，秋雨既生气又好笑，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波一般会睡到两点左右才起床，秋雨就坐在床边一边看书一边等，小波准备起床时秋雨才着手下厨炒菜。

一直到小波顺利毕业，找了两个月工作未果后决心考研，小波没有收入，学校退回来的钱也在两个月花完。秋雨突觉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几百块生活费想要养活两个人是异想天开，既然小波那么卖力的考研，自己就要无条件支持。

起初秋雨拿压岁钱一次性为小波交了半年的房租后，从此秋雨囊中羞涩也不好意思伸手向家里要，于是决定做兼职来供养小波的生活。

三、

第一年小波考研失利，大二的秋雨学业也比较繁重，适逢有空就跑去看小波。

有次秋雨推开烟雾袅绕的门，呛得不敢进去，秋雨开着门站在客厅看着小波丢魂似的整日打游戏，她想过安慰，但是她知道小波的脾气，你越要安慰他越走极端，很显然他很会折磨自己。比如抽烟，这可是过去他最反感的事啊。

等卧室烟雾散尽，秋雨默默收拾堆积如山的泡面桶和满地的烟蒂。

小波头也不回背对着秋雨说：“对了，这几天没钱了，借我点钱，卖了游戏币还你。”

秋雨看着曾经对自己如醉如痴的小波一夜间退缩的熟悉又陌生，心里挺不是滋味，深深叹口气走进厨房为小波煮了碗杂酱面，并将身上仅有的200块钱连同面一起递到电脑桌前默默离开。

秋雨不想小波过的狼狈又颓废，又开始拼命忙里偷闲加大兼职量。校门口24小时的便利店、电影院前台、超市导购、发传单秋雨都在做，一周没课的时间都被兼职挤得满满的。

用秋雨的话说，既然她不能去安慰小波，就让小波放纵，自己努力做好考研路上后勤保障，相信终有一日他会回到原来的生活轨迹上继续考研。

秋雨并不胖，饭卡里仅剩的70块钱，她掰着手指过日子。以至于让自己的一日三餐都与馒头结下不解之缘，早餐两个，午饭两个，晚饭夜宵两个加一份三块钱的凉拌土豆丝。

秋雨说那段时间吃馒头、凉拌土豆丝吃的胃痛，在24小时便利店上班至深夜，胃痛的蜷缩成一团，额头颗颗汗珠大把大把往下流，同事劝她回去休息，她从来都说不，休息片刻又开始理货上货，因为她要努力保证做好小波考研路上的后勤保障工作。

我问秋雨为什么要坚持，明明自己可以活的更好，又何必为了看不见未来的生活累垮自己？

秋雨揉揉泛红的眼睛说：“女人的骄傲，在于男人为她拒绝了多少诱惑。而男人的尊严，在于女人是否甘心情愿陪他到最后。真正可长久的感情都是只认一个死理——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一辈子很长，我们才刚刚开始，设若因为遇到一点小事就退缩，那么我们四年的感情说出来岂不让你笑话。”

我很佩服秋雨，一个大学生，竟然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觉悟，把小波和自己的情感看得比前程都重要，我自愧不如，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而秋雨却用它在寻找光明。

四、

被秋雨养尊处优照顾了半年的小波冷不丁回了趟老家。

归来的小波比之前正常不少，只是脾气依旧很臭。秋雨建议他找份工作边上班边考在职研究生，学习生活两不误，不料还是遭到小波顽固拒绝，他很直接的告诉秋雨自己的目标是考研，目前不想把美好的时间花在日复一日机械式的去做一件事上去。

小波依旧寸步不离待在出租屋，只是玩游戏的时间逐渐在压缩，取而代之的是花了大量的时间重新拿起书、重踏考研路。

看到眼前这一幕，秋雨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可喜的微笑，做兼职的量也在频繁的请假中与日俱增。

小波终于在第二年摩肩接踵的考研洪流里脱颖而出，考取了一所211大学的公费研究生，只是秋雨又要面临再度分离。

小波临行前摸着秋雨的头说：“国庆我来看你，是你默默的付出坚定了我的人生方向，一辈子很长，但我记住了你的模样，一辈子很短，还好我们不离不弃。”

秋雨陶侃的说：“没事儿，姑娘我面容不算娇好也不至于影响市容，你抵不住诱惑时可以放纵，但是只能拿着电话和我放纵。”

小波白了秋雨一眼，轻轻在额头留下一个印着承诺的吻转身走进候车室。

初到陌生城市的小波，天天不定时打电话给秋雨说自己一天经历的事，吃的饭以及某某同学多么有才，而某某某同学多么有钱，上课都开着保时捷、、、、、、

小波这两年一直被秋雨捧着过日子，连自己也没想过终有一天会变成隔着时间和空间的思念，一时对陌生习惯有点排斥的小波难免心生厌倦，是秋雨母爱般的关怀让自己变得生活不能自理。

雄性激素过盛，荷尔蒙跳跃外加寂寥的小波，同学简单的一句关心也让自己觉得倍感亲切，最终小波还是将秋雨抛之脑后踏上进了一片自以为是的良田，临行前许给秋雨的承诺还未执行便胎死腹中。

当然，保时捷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坐的心安理得，而小波却坐的稳如泰山。

小波开始变着花样搪塞秋雨，与此同时思想里一点一点剔除秋雨的计划正在走向成熟。

临近国庆的那段日子里，天阴的特别厉害，秋雨问小波几号回来，她好提前订票。

小波不耐烦的说导师安排的调研课题十一月要结题，而且自己现在很忙、很忙、很忙。

不知情的秋雨觉得小波不来倒也落个清闲，国庆跑去做兼职也挺充实，闲暇之余发信息给小波嘘寒问暖。有时候早上发的消息晚上回，有时下午发的信息第二天、甚至是第三天才回，内容总是“嗯、好的、是的”等一些不着边际、无关痛痒的敷衍话。

秋雨知道小波的QQ是对其隐身可见的，只是最近秋雨点开命名“唯一”的菜单时，小波的头像赫然处于灰色状态。她明白小波在忙着做调研结题报告没时间登QQ，忙完会给自己打电话。

洗簌完的秋雨没有精神和室友谈论韩国欧巴，也没心情八卦那个明星劈腿了，早早就抱着手机轻轻睡去，临睡前还不忘嘱托室友，只要电话有动静立刻马上喊醒她，生怕睡死了错过小波的一条信息或者一通电话。只是秋雨每次在期盼中睡去、失望中醒来。

这样的情形一直延续到放寒假的前一天，秋雨实在憋不住了，便打开QQ准备问小波什么时候回家，不料发出去消息的对话框显示需加对方为好友，秋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慌忙中拨小波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对方正在通话中，一遍接着一遍打，依然是正在通话中。

秋雨拿室友电话打通了，只是一直无人接听。秋雨明白自己已躺进小波的通讯黑名单里了。

奇葩的秋雨笑靥如花沉思着，既然小波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不如自己给小波来个更大的惊喜。随即秋雨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直奔有小波的城市，因为她想给小波一个不期而遇的惊喜。

五、

当秋雨远远望见一手撑伞、一手搂腰的小波和陌生背影时，这才发现小波并不是只爱自己，当所有幻想惊喜的征兆都印证了被甩的现实时。她并没有哭，只是唇齿相交、颤抖着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段不痛不痒但锥心刺骨般的爱情总结发给小波——放不下、想不通、看不透、忘不掉，这就是我们的爱情，也是你留给我的悬念，我们所谓的爱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END了，你甚至连通知我一声的勇气都没有。也对，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被甩，好好珍惜眼前人吧。

当秋雨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已是万念俱灰，不争气的眼泪还是伴着淅沥的小雨滑落在脚尖，弹奏着一曲肖邦也无法完成的忧伤。

掏出手机的小波转身看见雨中形单影只的秋雨。走过来慌忙问道：“你怎么来了，我准备明天回去看你。”

秋雨质问小波：“是么？是准备和她去看我吗？”

小波想解释，却被秋雨打断说：“小波，感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你既然选择离开，就应该拿出男人应有的果断告诉我，你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算怎么回事？”

小波瞬间露出讥讽的表情说：“既然这样，我也不想解释什么，我承认以前深深爱着你，可现实告诉我，物质也是感情上升期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经济基础决定感情深度。和你在一起我得到的仅仅是关怀和无休止起鸡叫睡半夜的奋斗。和她在一起我至少不用担心这些，唾手可得的物质基础、信手拈来的社会地位，我既然不能做到两全其美，只能择优选择。对不起，不是你不好，只是社会太现实。”

也对，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被甩，好好跟你的物质基础和社会地位甜甜蜜蜜过日子吧，祝你们幸福，说完秋雨转身离开。

删了小波的一切联系方式，秋雨含泪笑着拨通家里的电话说：“妈，我想你了，明儿就回来陪你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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