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情窦初开。时光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脑海里面只浮现出来无数闪闪发光的星星。
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初中毕业,顺利考上了高中。和其他同学不同的是,正处于青春期的我对所谓的爱情毫无知觉,甚至堪称一个早恋的绝缘体。那个时候的农村女孩子虽然不太会打扮自己,当然客观上也没有打扮自己的条件,但是也不缺乏外表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以来我就是没有喜欢的人,直到那个夏天,我遇见了星星。
星星是我的初中同学,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在一个班里呆过——我在五班的时候,她在六班;我终于努力去了六班的时候,她又鬼使神差地去了五班。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完美地错过了成为同班同学的机会。但是,我和星星有一个独特的交集——我的好兄弟火火。
我和火火是初中同班同学,还曾经坐过同桌,一见如故的我们很快就成了好兄弟。初中毕业后,我去他们家里找他玩,意外地发现星星也在那里。在那燥热的夏天里,我眼前一亮——这不是隔壁班那个女孩子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火火看出了我的疑惑,告诉了我星星的全名,说星星是她的小名。他们两家是一个镇子上的,虽然不是一个村子,却挨得很近,再加上是小学同学,所以经常去学校的时候和周末回家的时候都是结伴而行。原来如此。
“星星,你好。”我青涩地伸出了手。
星星白了我一眼,一动不动。
我正在尴尬,火火悄悄地对我说:“你个猪头,我们中国人不流行和女生握手的。赶紧把你的爪子收回去!”我恍然大悟,收回了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星星个子不高,应该不到一米六。她体型偏瘦,短头发,戴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样子。说实话,这样的外貌在女孩子里面的的确确毫不出众,甚至可以用不漂亮这个词来形容。
火火和星星聊天,有说有笑,甚至旁若无人地打打闹闹,很快就缓解了原本尴尬的气氛。我刚好也从火火妈妈手里接过来一盘瓜子,推到两个人的跟前。于是,大家一起嗑瓜子,我也慢慢地融入了他们的行列。这个时候,我对星星还毫无感觉。
吃午饭的时候,星星表现得很腼腆,不好意思夹菜。火火阿姨给她夹菜,她很礼貌地说谢谢,但是不肯动筷子。火火也给她夹菜,她就很开心地吃饭了。饭后,由于天气炎热,火火去他的房间午睡了。不一会儿,火火的鼾声从没有关门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客厅里,我和星星相对而坐,看着不知道在电视上重播了多少遍的86版《西游记》。我依稀记得,当时演的是唐僧和孙悟空在高老庄收服猪八戒的那一集。
“猪八戒真笨啊,还好色,真是可笑。”我努力寻找话题。
“我觉得猪八戒挺可爱的。”火火面无表情地说。
“可爱?你为什么觉得猪八戒可爱呢?”我疑惑不解。
“猪八戒憨厚啊,还打鼾啊,就跟那个谁谁谁一样。”说完,星星用手指头指了指火火的房间。
“你是说火火像猪八戒吗?”我正要笑出声来,只见星星起身走进了火火的房间里。
火火的家庭条件不错,有一个独立的房间,面积虽然不大,但是东西放得多还凌乱不堪。星星走进去,给火火身上害了一张小凉被。然后,她把火火床上的袜子、篮球等杂物一一拿开,摆放在衣柜里或者房间的角落里。接着,她走到火火乱葬岗一样的的书桌前,把桌面上东倒西歪的书本扶起来,一一摆放整齐,还把水杯上的盖子拧紧。最后,她把火火的一面落满灰尘的镜子用手帕擦得干干净净,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
我惊呆了!原来凌乱不堪的房间,一瞬间变得整整齐齐,窗明几净,甚至有几分光彩照人的感觉。而这一切都是星星的功劳,一个其貌不扬但是如此贤惠的女孩子的功劳。那一刹那间,伴随着火火依旧此起彼伏的鼾声,我感觉到自己心里长久以来从来没有松动过的一个地方,突然之间就变得柔软了起来,仿佛一块坚冰在春天里瞬间融化了一样美妙。
我明白,就在那一刻,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星星。我想跟星星说话,可是她保持沉默,于是我把快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直到快五点的时候,火火醒来了。说来也奇怪,火火一醒来,星星马上又眉开眼笑了。只是,愚蠢的我那个时候还没有看明白这里面的曲折故事。
过了十来天,我又在火火家里玩。这天中午,星星突然过来找我们,说她今天过生日,请我们去她家里玩。我当然很高兴了,可是火火却表情凝重地拉我一起上厕所。在外面,火火告诉我,他不想去参加星星的生日会,让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我不明就里,火火这才道出实情:原来,他早就知道星星喜欢自己,然而他却不喜欢星星,只把对方当哥们儿看待。他知道,星星是个很执拗的人,如果今天去了,星星很可能会借助这个机会给他表白心意。所以,他决定装病不去,让我努力配合他表演。
进了屋子,火火突然说自己感冒发烧了,今天去不了了。星星不相信他的话。火火就给我挤眼睛,我马上会意,伸手一摸火火的额头,就说怎么这么烫,赶紧去看医生吧。无奈之下,火火提出让我代替他去星星家。星星叹了口气同意了。
一路上,星星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知道她主要是想邀请火火的,但是能去给她庆祝生日我也是非常开心的。到了她家里,星星一头扎进被窝里默默流泪,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很明显,她的心思全在火火身上。吃饭的时候,她特意给火火单独留了一份饭菜,尽管我知道火火不会来的。
吃完饭,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到旁边的大树下乘凉。我问星星:“你喜欢火火,对吗?”
星星看了看我,没有说话,默认了。
“可是他好像不喜欢你。”我说,“他心里要么是有别人,要么就是不喜欢你这样的类型吧。”
“我不管,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星星哭了。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的眼泪,在碎片样的阳光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半个月后,我邀请火火和星星来我们家玩。本来我们家有点远,星星不想来,可是她一听说火火要来,也就欣然同意了。
一路上,我骑着一辆自行车,火火骑着另外一辆自行车带着星星。星星本来也会骑车,但是她没有骑,而是坐在了火火身后的车座上,用右手搂着火火的腰。我眼红了,忍不住叹气。火火看出了我的心思,就假装说自己的刹车有问题,在一个下缓坡的时候让星星坐上了我的自行车。我心花怒放,尽管星星自始至终只是用手抓紧车后座,与我“隔河相望”,但是这依然带给了我巨大的幸福感。
那天下午,我送他们离开。本来我想多送他们一程,可是星星拒绝了。尘土飞扬里,我又看见星星坐在火火的身后,右手搂住火火的腰,头似乎也靠在了火火的后背上。残阳如血,他们相偎相依的的背影如诗如画,身后的烟尘也仿佛是芳草碧连天一般。
那居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三天以后,我接到一个电话,竟然是星星打过来的。我的心狂跳不止,以为她回心转意开始关注到我了。可是,她的目的却是向我打听火火的生日是哪一天。我告诉她火火的生日是阳历的六月二号,她说了一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电话这头,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后面有一天,我随母亲去地里干活,回来听邻居说我们家电话响了三次。我激动不已,马上去查来电显示,却发现母亲为了省钱把来电显示业务给取消了。我多么希望那三个电话是星星打来的,哪怕并不是为了找我,哪怕她又是想通过我打听关于火火的什么事情。我会告诉她想知道的事情,把我知道的有关火火的一切都告诉她,哪怕让我再听一听她的声音也好啊。
很快,金秋九月,高中开学了,我和火火去了一个县城读高中,星星去了另外一个县城读高中,大家天各一方了。丹桂飘香的季节里,我鼓起勇气给星星写了一封信。十月份,国庆假期刚过,我收到了星星的回信。当然了,这两封信都无关爱情。神奇的是,星星写给我的回信,收件人地址都写错了,我居然还顺利收到了。我把这封信看完之后,随手藏在了书桌的最底层,没有再给她回信。我知道没有什么必要了。
在后来的学习和工作中,我时不时地还想起星星来,经常在夏天的夜晚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发呆。为什么发呆呢?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再后来,就连记忆也开始渐渐模糊了。
多年以后,我想再找回星星写给我的那封信,却始终也找不到了。后来,我偶然得知那封信被母亲拿去点了煤炉了,早已经灰飞烟灭。可怜,我的初恋经历就这样被彻底地消弭了。迄今为止,我再没有和星星取得过任何联系,也从来没有刻意去打听有关她的任何消息。不知道,那个夏天里的满天繁星,还依旧美丽动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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