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1

午夜，罗灵从梦中醒来，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生疼，幸好不是真的。

她望了望身边依然熟睡的丈夫，鼾声如雷，此起彼伏…

罗灵梦到自己竟和他缠绵在一起，怎么还念念不忘过去呢？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她想起昨天遇到吴双的那一幕。

罗灵从中国银行里取完钱出来，摇手一看表快4点了，心里想着得赶紧去幼儿园接女儿。

急匆匆走过电动门，一边从包里拿出车钥匙一边朝停车的方向按，走近车子正准备拉开车门，突然一台大奔朝她临近的车位快速驶了过来，她吓了一跳，皱着眉头暗骂：“土豪！太霸气！”

再一次去拉车门，却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罗灵，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好熟悉的声音，她一抬眼，呆了，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就算很多年不见，她依然会记起的模样。因为在她羞涩的青春里它曾无数次点亮少女怀春的梦。

三年同桌的时光已经让她刻骨铭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喜欢上他。

2

她和他是高中同学，她内向文静，成绩优秀，只是偶尔喜欢看琼瑶的小说，他是班里排名靠后，早上经常迟到的差生。

因为要求优生带差生，进行帮扶学习，促进共同进步，老师把他们编在了一起坐。

开始，罗灵对这个同桌很反感，她从小学到初中从来没和男生坐过，她心里是排斥的，但一向是个听话的好学生，老师这样安排她决不会显露丝毫的不悦与反抗的表现。

因为上课时他不专注，尤其是遇到不喜欢上的课就在草稿本上画画，罗灵偷偷看着，素描还真是有板有眼，看起来舒服，这与他糟糕的成绩有点不相称。老师让她帮扶真的是为难她了，这么个人！她该从什么地方着手呢？

“作业做完了吗？”  “不想做。”

“都听懂了吗？”  “不想听。”

这是他们每天简单的对话。她耐着性子问，他也倒是配合着答。

罗灵很无奈，后来干脆不闻不问，认为学习是他自己的事，他应该对自己负责，也应该知道不努力的后果！

于是罗灵又埋身在书山题海中，前面有很多尖子生要去赶超，后面还有很多奋力想赶超她的同学，自己一刻也不能懈怠，她没时间也不想再操这份破心。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一天晚自习下课，罗灵揉了揉因刷题而疲劳的双眼，轻轻闭上眼睛准备做眼保健操，突然耳边飘来一个弱弱的声音：“罗灵，可以问道数学题吗？”她睁开眼，一脸惊讶，同桌主动问题目？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管怎样这是好的开始，“当然可以！”罗灵转过头望着他，友好地笑。

讲完数学题，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他：“终于良心发现要好好读书啦？”

“你那么拼，不允许我拼一下，明年就分班，我也想进强化班，还想继续与你同坐，不行啊？”

又来了！他特么油嘴滑舌。

但罗灵心里开始认同老师良苦用心，不能否认环境的影响和榜样的力量，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啊！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谁都有自尊心，谁又想总是落后于人呢？

他缓缓向罗灵吐露心声：我也曾是别人家的孩子，被人仰慕的学霸，只是我不喜欢某个老师，不想上他的课，慢慢成绩就垮了。

罗灵觉得他并不是她想像的那样无药可救。

“不喜欢也要认真听讲啊，从小到大，一路走来，老师的风格都各有千秋，我们当学生的只有尽量去适应不同的老师，而不是要老师来迁就学生。你如果执拗，去抱怨老师，或自暴自弃，不然吃亏的还是你自己！”罗灵开始认真地帮他分析。

吴双收敛了一惯玩世不恭的笑容，严肃地说：“罗灵，我要挑战你！”

“应战！”罗灵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快回答。她喜欢学习上的挑战，就像攻克难题一样信心十足，而且任何富有挑战性的事情她都充满好奇。

吴双真的说到做到，每天比罗灵早到，上课不再开小差画画…这家伙发起狠来就像一匹脱疆的黑马！

尽管吴双时不时要问她题目，还是有很多不懂的东西，罗灵却有危机感了，更加拼命努力。

此时的他们就像互相对奕的高手，谁也不肯服输，都在暗暗发力、较劲…

期未考试，吴双的成绩排名直线上升，已经和罗灵不相上下，男生的爆发力本来就比女生强，高二时吴双如愿分到强化班，他向老师申请依旧和罗灵同桌，这次罗灵没有反感，与他一起讨论政治时事，攻克一道道难题，他的思想模式与众不同，歪理也能说出个所以然，她即享受也习惯与他这样的相处。

3

转眼就到了高三。

开学时班主任换了，吴双向新班主任提要求和罗灵依旧同桌。因他们平时表现好，没有异常，同学们中间没有绯闻。

罗灵敏感的心却似乎发觉自己的异样，她怕她自己坠入感情的罗网，但她是个自制力非常强的人，尤其是在这样最后冲锋的关键时刻，罗灵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松懈。

她不知晓吴双的感觉，因为他一向都是那样大大例例，没心没肺的样子。她也不想知晓，有时候，即使只存在那层薄纸，不捅破更安全。那种微妙真的不可言说，可能一说就破。就让它一切尽在不言中吧。

罗灵强迫自己埋头书山题海中去。千千万万个学子都在挤着冲刺高考这座独木桥，若稍有分神，肯怕只会粉身碎骨，她想起前几天与父亲谈心时他那殷切期盼的目光，老妈每天鞍前马后地服待，端茶递水毫无怨言，简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怎么能忍心让他们失望呢？

然而，就在那天，一个细雨纷飞的下午，离高考还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吴双却给罗灵递了一张纸条：“如果有缘，高考后再见！”之后他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罗灵很纳闷，也很焦急，但又无可奈何，这个关键时刻吴双又在搞什么把戏呢？

他壮志未酬，就弃学而去，为什么呢？

罗灵问班主任，也只知道是吴双请假了，不知何故，可能会参加高考也可能不会。看班主任那惋惜的表情，罗灵似乎明白了一些！

她试图劝劝班主任做下家访，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张嘴，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做为未成年人，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可能付诸行动。

何况她此时把学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终于等到了高考，罗灵站在学校门口，有点忐忑不安地四处张望，她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在满怀期待中有点失落，直到学校广播提醒考生入场铃声响起，始终没见到她等待的那个人影…

罗灵因为考试发挥有点失常，只考上一所省内师范大学，虽然也是211，但与她理想还有一段距离，她认命了，谁叫自己还是在最后关头没有控制好情绪呢？她经究是没能放下那个牵挂。

幸好，爸妈对她的成绩还是满意的，没有辜负就是对父母辛勤付出最好的报答吧！尽管她对自己不满意，那又能怎么样呢？

罗灵波澜不惊地读完四年大学，顺从父母的意愿毕业后回县城一所高中任教，后经人介绍与一公务员即现在的老公结婚生子，生活幸福而安逸，对吴双渐渐淡忘了。

4

如果不是昨天的偶遇，罗灵傻傻地想，连吴双的样子可能也会不认得了吧？尔后自顾自地又摇了摇头。

罗灵从床上起来，看了看手机，才凌晨5点钟，自己真得醒得有点破天荒地早，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眼前又浮现出与吴双重逢后的一幕。

昨天，罗灵接女儿送到娘家后，主动打了吴双见面时留下的电话号码。

纵使多年以后，她知道自己还是有那种想迫不及待解开当年那个迷团的冲动。

在一个偏辟的伽啡馆里，罗灵做好准备认真地倾听吴双弃学后发生的故事。

“高考前一个月，我妈妈突然高血压导致脑溢血而半身瘫痪，我不得不放弃读书照顾她，带她去治病。她从小就是孤儿，只剩下我一个亲人了。”

“你爸呢？”罗灵好奇地打断了他说话。

吴双突然低下头，双手交差握着，尔后抬头看着她一眼，轻声说：“爸妈早离婚了，他有了新家，添了弟弟，哪有功夫来顾我！只是按时给我生活费而己，以前我故意装得玩世不恭，是不想让别人看穿我而同情我。尤其在你面前，不想被看低。”

“哦？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提及痛处了，我还以为你是富二代呢！哪敢看低你！”罗灵连连道歉，之后又恢复了以前与他对话时喜欢用的调侃语气。

吴双甩了甩头，淡淡地说：“没关系，这都过去了的事，我也熬过来了，但没有和你一起参加高考真的太遗憾！还有，我一直想对你说的那句话。”

吴双突然握住罗灵的手，眼里闪着光：“罗灵，我知道一切都太迟了，我一直偷偷地喜欢着你，后来听说你考上了大学，也曾去你学校找过你，但我只是躲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你的背影，听听你灿烂的笑声，那时的我真的很自卑…”

罗灵感觉太突然，心里很矛盾，即害怕又惊喜，这多年来压在心底的期待似乎又死灰复燃了，眼前这个毕竟是她曾经心动的男人呀。她读大学时一直没有接受别人的追求，就是把这个位置留给了他，她做梦都念念不忘。谁料想，缘份太浅，后来一直没有再相遇呢。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她老公对她好得一踏糊涂，百般呵护，上下班按时接送，家务活全包…被爱也是一种幸福啊！她正打算要一个孩子哩，现在的家让她安心而又踏实…

她不想太折腾了！

罗灵轻轻地挣脱了他的大手，感觉脸上微微发烫，低低地说：“谢谢你曾喜欢我，是的，一切都太迟了，这也是命中注定我们会彼此错过，让我们把这份美好都保留在心中吧！”

吴双似乎不想放弃，还在深情地注视着她：“你的眼神分明出卖了你，你心里是有我的，你也喜欢我对不对？何况我现在有钱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一切，而且我…离婚后一直没有再找。”

吴双急切地想表达心中决堤的感情 ，说话变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对不起…”罗灵坚定地摇了摇头：“己经回不去了！我不想伤害我的老公。”

“看到你没事了，还过得这么好，当年压在我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罗灵看着吴双羞涩地笑了笑：“我们曾经肩并肩奋斗的那段青葱岁月，多么美好的回忆，我会永远记得的，谢谢你路过我的青春。”

罗灵主动伸出了双手，吴双再一次紧紧握着，却失落地垂下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