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世界 1
时光似流水,没有归期,不能回头。当彼岸的风景让你驻足怀念,早已物是人非,水打花落。
不过,我们依旧相信这世界会有奇迹。好像飞鸟幻想着可以在大海深潜,鲸鱼坚信能够于天空翱翔,骡子得闲喜欢嚼六味地黄丸,小孩认为世界和平会地久天长。
龙城四月像婴儿的脸,悲喜交加,变化莫测。晨露带寒,穿着三件套还感觉微凉。一到中午,热得让人想把身上的衣服扒光。傍晚暴雨,淋得路上行人叫苦连天。
从“午间食堂”出来时,我手里提着份打包好的快餐盒。里面装着一份鲍鱼炖肉汤,一份白菜炒牛肉,一份肉筋炒豆芽,一份鱿鱼黑木耳外加一份青菜煮皮蛋。把快餐盒放进车头,戴好安全帽,跨上电动车刚要启动,哗!碰上这场暴雨,只好躲回酒店的屋檐下。
暴雨倾盆而下,似乎在跟谁呕气,铁青着脸耍着性子尽情发泄。看着雨水使劲鞭打眼前木讷无言的水泥地板,我感觉有些气馁,从夹克右口袋抽出一根“黄鹤楼”,放进嘴里,“啪!”,打亮火机,开始在烟雾缭绕中重新审视这个雨打风吹的世界。
刚开始感觉这个世界有些清新脱俗,迎面撞来一位穿着碎花白裙的姑娘。姑娘二十多岁,黑色长发,画着眉线,明亮的眼睛格外漂亮,左眼角有颗锦上添花的泪痣。她身段苗条,傲人的胸部却散发迷人的光芒,上面有条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一双雪白长腿在白裙下若隐若现。
在此声明,我就是个普通男人,不比其他正常男人好色,也不比其他正常男人正经。不过平日里也没有盯着姑娘仔细琢磨的坏毛病。
主要是这姑娘冲得太急,撞进我怀里把我撞倒时吓了我一跳,我怕伤了她,所以盯着她仔细地瞧了瞧。她身上的碎花白裙刚被暴雨淋湿,有些透明的白裙淋湿后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那隐藏的饱满青春在眼前奔放晃动,让人害羞得把目光移不开。
“对不起,雨太大,我跑太快,滑倒了,你没事吧?”姑娘拉下口罩,盯着我的眼睛问道。她的样子让我再次感到这个世界的清新脱俗。
苏暖,龙城图书馆工作人员,冷枫镇知名美女。三年前,龙城举行单身联谊活动时晚会上的话题女主。在晚会上她穿一条白色连衣裙,戴一条白金钻石项链,代表龙城图书馆进行才艺表演,单人演奏了理查·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蒂丽娜》和《献给爱丽丝》钢琴曲,不仅艳压群芳而且技惊四座。
听说演奏完钢琴曲,她就离开了现场,并没有参加最令人期待的男女互动环节,给一众单身男士留下神秘迷人的遐想空间。
联谊活动过后,苏暖身边出现很多狂蜂浪蝶,龙城图书馆成了一众单身男士的聚集地点,引发了龙城各单位有史以来最为狂热的“借书”狂潮。是的,您没看错,是“借书”狂潮,不是“阅读”狂潮。
当时的借阅纪录是冷枫镇一位男同胞创造的。龙城图书馆每次可以借阅五本图书,那天是苏暖当班,他在一天内反复借阅和还书,把金庸老先生“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十四部小说外加《越女剑》借了个遍。最后借阅《神雕侠侣》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下,款款深情送上一束红玫瑰,对苏暖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苏暖冷冷望了他一眼,接过那束红玫瑰,顺手扔进身边的垃圾桶,还了一句:“图书馆,不得喧哗,哪边凉快哪边去!”怼得那位男版“吴莫愁”落荒而逃。
后来她对外宣称有个留学德国的男友,准备过两年也出国留学,这才打消了很多青年才俊追求她的念头。
当然,还是有些自比“贾科莫•卡萨诺瓦”的男士对其穷追不舍,她一概拒绝。这些求而不得的男士中有一个愤世嫉俗者给她取了个“Women Cold”的外号,简称WC。这个外号曾在龙城单位的年轻男女间风靡一时,引为笑谈。
眼瞅着苏暖的名声要滑入深渊之际。去年八月份,她于上班途中遇见一位环卫工大妈在路边中暑晕倒,马上下车帮其做人工呼吸,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帮大妈争取到了最佳救护时间,大妈转危为安。这条乐于助人的新闻被龙城电视台反复宣传,她也成了救人于危难的年轻女代表。那些不好的名声也随之烟消云散。
“腰闪了。”望着苏暖诚挚的目光,我摸了摸后腰道:“能拉我一把吗?”
我发誓我本来想说没关系的,可惜她把我撞倒的时候我的后腰碰到电动车的车把,摔倒的瞬间为了护住她的头,我的右臂和右脚也受到了撞击,现在腰间和右脚分别传来一阵酸痛和一阵刺骨的疼痛。
是的,我的身体,因为某些原因,最近有些虚。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顺理成章。暴雨过后,肇事女青年把受害者送到龙城第一医院进行治疗。鉴于受害者居住的房子没有电梯,肇事女青年不得不扶着右脚打了石膏的受害者回家。
“李鹿衣,你家里居然有这么多藏书?”这是苏暖扶着我进入房间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话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仙?”
李鹿衣(图源网络)现在可以稍微介绍一下我的房子了。
我住的房子是座文艺复兴风格的小洋楼,位于龙城县冷枫镇郊区,三层高。小洋楼斑驳的外墙布满了藤蔓,三楼的阳台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有英格兰薰衣草,虞美人,万寿菊,旱金莲,迷迭香,天井玫瑰,玉树,百合,鹿角兰和蔷薇。
小洋楼跟我的关系有些复杂,它原本属于我的一位太舅爷。他曾是龙城有名的茶商,发迹时建了这座远近闻名的小洋楼,后来举家移民去了英国,就把这栋小洋楼送给了自己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的姥姥。
小洋楼在历史的某段时间里被收归国有,后来重新分配房屋时,姥姥的堂弟在住房署身居要职,在他的帮助下,把小洋楼的最顶层又重新分配还给了我姥姥。
我的母亲和两位舅舅因为工作的关系都离开了龙城,外公和姥姥跟小舅住一起,原本想把小洋楼卖掉,因为没有房产证,一直无人问津。
不曾想大学毕业后我考进了龙城植物园(当地林业部门的下属事业单位),重回故里吃上了公粮。工作的地点离小洋楼只有二十分钟车程。为了让我不用租房子,姥姥把小洋楼的钥匙交给了我,让我住进去代为管理。就这样,我成了这栋房子的新主人。
姥姥年轻时上过东北淑义女专,后来在黑龙江还当过一段时间的老师。我懂事起已经退休,回到了南方。
她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女子,有一股温婉柔和的书卷气。每天闲暇时,会泡一杯清茶,拿着一本书,坐在竹藤椅上看书。炊烟升起,傍晚的阳光从窗台上洒进来,照在姥姥低头看书的背影上,她养的两头橘猫正趴在地上睡觉。那是我童年时最为根深蒂固的记忆之一。从那时起,我知道了什么是美。
自小我就喜欢缠着姥姥,让她给我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后来上学识字,也喜欢上了看书。毛姆说过,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而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阅读,是一间有着各种口味的糖果屋,既甜美又营养。
从开始有零花钱起,我的大部分积蓄都用来购买各式各样的书籍,唯一的烦恼是小时侯我的房间太小,装不下那么多的糖果。
姥姥把小洋楼的钥匙交给我后,我终于拥有了一间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意愿堆放书籍的糖果屋。
我把小洋房里用不上的家具全部扔掉,只留下一张白色欧式圆茶几和一张线条利落的宜家铁床。除了放置铁床的这面墙,在房间的三面墙壁上都装上白橡木书架,然后把家里的藏书都搬进了小洋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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