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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列国到帝国(三)战国时期的战争变化与墨家

从列国到帝国(三)战国时期的战争变化与墨家

作者: 木沁馨 | 来源:发表于2021-12-26 21:11 被阅读0次

    战争的主题是什么?当然是“战”了。上节课咱们说了铁器的运用促使了农业的发展,我们也提到了“白刃”,就是将铁炼到了近乎于钢的程度。而练出白刃,肯定不是为了锄地,那一定是武器才用的上的硬度。所以说,促使春秋与战国战争变化的第一个因素就是武器。

    铁器的广泛使用,不只体现在武器变成了铸铁的,而且体现在铁制工具可以被更有效的运用在采矿上,人们开采更难开采的矿采出了更多的铁,用来铸造更多的工具与武器,也不知道这属于良性循环呢,还是恶性循环,总之,战国时代的人们,彼此屠杀的效率要比之前的时代提高太多了,杀人,甚至大量杀人变成一件相对容易的事,各国之间一旦保持不了和平,那大家一定会琢磨着怎样拥有杀伤力更大的武器。冷兵器时代大多是肉搏,看谁人多,看谁更勇猛。非近身肉搏的武器只有弓和弩,但是弓和弩射程有限,且都是单人用手臂拉的,射程有限。这个时期,铜弩机就被发明了出来,听到有“机”这个字,我们就知道这已经属于机械类了,它不是个人能够操作的,它利用机械杠杆的原理,集合好几个人的力量,让剑发射的更狠更远。而且机械的作用又使得铜弩机不必受个人的身体尺度影响,越造越大,对敌方的伤害也就越来越大。这种情况下,一个直接的效应就是战场的范围扩大了,战争的规模也随之扩大了。

    我们来对比一下春秋与战国之间的战争。

    首先,春秋的战争是贵族之间的战争,一般平民没有资格参加,我们形容国的实力与大小,常常用“百乘之家”、“万乘之国”,“乘”就是用马拉的战车,这个在现代汉语中我们还能找到他的影子,例如我们把“坐车”也叫“乘车”,一“乘”连车上的甲士带车下的步兵一共大概几十个人,所以,春秋时期的战争规模不会特别大,最有名的一场大战是晋和楚之间的城濮之役,当时国力最强大的晋出动了700乘,按照那个时候的惯例,一乘车加上伴随的步兵顶多30个人,也就是说,这样一场惊天地的大战,战胜方出动的兵力只有大约在两万人。而战国就不同了,平民全都参与战争,有时甚至全民皆兵,所以他不用“乘”来做单位了,而是“带甲百万”。

    其次,因为春秋时战车的主角都是受过王官学教育的封建贵族,所以打起来必须讲究规矩,打仗有打仗的礼仪,更有其根本原则,不能乱来。开战击鼓,收兵鸣金,这都是固定的。九年级有一篇必背的文言文:《曹刿论战》,这篇文章为后世留下了两个著名的成语:“肉食者鄙”和“一鼓作气”。原文“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肉食”,指的是身居高位的人,那个时代大概身居高位才能吃得起肉吧。这句话的意思是身居高位的人都目光短浅。说这话的背景是齐国跟鲁国将要开战,曹刿去见鲁庄公,他的同乡说,吃肉的人自会谋划,跟你有什么关系?从曹刿老乡的这个话里,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在那个年代,打仗还是贵族的事儿;第二,曹刿的权利并不大,他不是吃肉的,他是吃素的。另一个成语是“一鼓作气”,原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过去打仗的礼仪是击鼓而战,鸣金收兵,曹刿等齐军都敲了三次鼓了,才接战。这里曹刿玩的是一个心理战术:第一次击鼓振奋士气,第二次击鼓士气就少了,第三次击鼓士气基本上消耗殆尽了,敌军的士气消耗殆尽了,我们才击第一次鼓,我们的士气一下子振奋起来,所以就很容易战胜敌军。这这就是“一鼓作气”这个成语的来历,这是曹刿利用“礼”搞了一个心理战术。而战国打仗可没有“礼”,就是干你,这个时候的兵法就跟“礼”没什么关系了,取而代之的是兵不厌诈,挖坑设套拼勇猛一整套全上。

    最后,“击鼓而战,鸣金收兵”这句话,还体现了春秋时期的战争有着清楚的开始和结束。都是贵族武士,不可能打的你死我活,交战当下分出胜负,一方撤退就算结束,顶多就是胜利方看看要不要进行追击。这种有限战争打出胜负后,双方就坐下来,依照胜负的结果进行谈判,也就是割地赔款。可是在战国,打仗是可以亡国的,战争已没有了底线,强大的一方可以直接掠夺土地和人民。战争的开始和结束变得越来越不清晰,持久战成为了常态。到了战国后期,秦和楚打了五年之久,打下了这座城,还有下面一座城,真的是天下共苦战斗不休。

    战争的扩大和形式的改变,防御也变得越来越重要,除了加高城墙之外,战国的中期出现了长城,长城有两种修筑类型,一种是沿着河川修筑的,一种是沿着山陵修筑的。在春秋时期,庶人地位低,生活贫乏,但相对而言,庶人几乎不受战争的直接影响。战争中打来打去,有得有失的是“士”以上的贵族。到了战国就大大不同了,没有人能够逃离战争,战争随时可能打到你的家门口,而且你随时可能会被动员去打仗,就算没有被征上战场,也还是有可能被拉去集体夯土筑城墙。

    投入战争的人力越来越多,一方面是农业生产发达带来的人口增长,另一方面是政治架构有所改变,国君的权利越来越大,越过了分层封建得以直接掌控庶民。国君和庶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一方面给予国君巨大的动员权利,另一方面也促使庶民的地位相对提高。从春秋到战国,庶民的生活变得越来越不稳定,然而相应的他们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说了这么多战争,有一个学说就是因战争而诞生的,那就是以墨子为代表的墨家学说。墨子是谁,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传统的说法是墨子姓墨名翟,但“墨”也有可能是他的称号,因为他曾经受过墨刑,脸上留有因罪而刺青的永久痕迹。会受墨刑惩罚的,不太可能是贵族阶层,而下层平民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姓氏,于是被冠以“墨”字作为称号,甚至进而以“墨”为姓是极有可能的。

    《史记》说墨翟是宋之大夫,但在东周的文献中,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墨翟具备大夫贵族身份,也无法确认他是宋国人。我们只能从《墨子》这本书中看出来,墨子的主张是兼爱、非攻。因为非攻,所以精研防御之术。

    我们今天提到墨子,其实非常陌生,但在战国时期,墨子及墨家学说,真的是赫赫有名。《韩非子•显学》开篇第一句话:“世上只显学,儒、墨也”,韩非的时代是战国的末年,儒家和墨家仍被视为两大显学,而且这两大显学完全是相反的立场和主张。

    孔子崇尚西周,是王官学的忠实粉丝。他维护封建秩序,封建秩序的构架就是根据亲属关系远近,来决定人与人之间相待之意。而墨子明显对于封建体制保持着批判敌意的态度。墨子认为,人与人之间应该“兼爱”,,爱人如爱己,爱邻人如同爱家人。这样,相互之间没有敌意只有爱,那世界就是和平的。

    封建秩序借由丧礼礼仪来确认和强化代与代之间的上下传承关系,墨子就主张“节丧”,打破对丧葬的重视。封建秩序利用音乐宴饮来强化彼此关系互动,墨子就要求非“乐”,视音乐为奢侈浪费。

    儒家拿周公当楷模,墨子就以夏禹来做榜样。拿夏禹做榜样的原因是,一方面夏的时代早于周,距离想象中的古代盛世更近,了;另一方面,夏禹最重要的功绩是治水,是劳动,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刻苦精神。夏禹亲自操持着畚箕锄头,反复汇合疏通天下河流,劳苦到大腿无肉,小腿无毛,淋着大雨,顶着大风,开辟出众多可以居住的土地,夏禹是个大圣人都还为了天下人而如此辛苦,因而后来的墨者大都用最原始最粗的原料做衣服,配上木屐草鞋,日夜不停的工作,以受苦为最高价值。他们说,如果不劳动受苦,就不算尊行夏禹的原则,不配称为墨者。

    墨家的主长非常的特立独行,他主张非攻,要取消战争;他们还主张兼爱,对所有的人一视同仁。换句话说,要取消上下差异,贫苦的人听到当然非常高兴,但是有特权的贵族和国君怎么可能会同意?墨子及其门徒知道自己的立场一定会为贵族和国君所不容,所以他们不游说国君及贵族,而是集结非贵族立场的人,反抗贵族。他们建立了一个严密的组织,用实际行动到各国去破坏战争,阻止战争,因而今天留下来的墨子,其性质也不同于其他名家著作,主要的读者对象不是国君贵族,而是组织内部的成员。要建立他们的信念,说服他们相信反对战争的正当性。墨子同孔子一样周游列国,但他的周游的目的及主张,和孔子完全相反。

    墨子主张的“兼爱”,就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但这样的理想在现实中如何保障呢?我爱别人,别人也会爱我吗,而不会是我单方面的付出呢?万一我是单相思呢?墨子的解释是:“天”是终极保证,“天”是有意志的,“天”有好恶,而“天”的意志就是要让人兼爱,兼爱不只是一种道德上的要求,还有上天的力量在支持你。

    以天志来保证兼爱,就使得墨家不是一个单纯的思想派别,而带有浓郁的宗教信仰色彩。问题又来了,既然天的意志是兼爱,那为什么这个世界还是打来打去呢?墨家没有解释天的意志为何未能实现,为何被阻挡了?不过他们清楚地指出,妨碍天的意志的主要力量是差别心,就是封建制度赖以维系的那一套身份,换句话说,“礼”是使人不兼爱的元凶。墨子特别强调尚贤,尚贤的前提是不考虑身份,去除身份的差别后,只看个人能力,将能力至于身份之上。

    墨子明确的将战争与贵族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背后潜在却清楚的逻辑是,你们这些贵族为了你们的利益,贪婪的争夺,发动了那么多场战争,将这么多人拖下水。要终止战争最有效最彻底的办法,就是取消贵族。当所有人都一样的时候,你的就是我的,我又何必羡慕你抢夺你呢?反过来我的你都有,你也就自然不会羡慕我,抢夺我的了。这样的想法,在当时对于深陷战争痛苦中的平民有很大的吸引力,其中一部分人信奉墨子并加入这个团体,就形成了墨家。而他们在理论上在立场上,最主要的对手就是儒家。

    这种违背统治者的思想注定无法长久,因此,延续了几百年的儒墨之争,最终当然是儒家争赢了。到了汉代,当儒家取得正统的思想地位时,作为儒家主要敌人的墨家,可就倒了大霉了。《史记》中记录墨翟仅仅只有24个字,再往后,墨子及墨家学说彻底缺席了中国历史,仅仅空留名字而已。没有人读《墨子》,更没有人了解墨子的思想。一直到清代考据学兴起,在普遍的重崇古考据热潮中,墨子的思想才作为“子学”的一支被重新挖掘了出来。

    墨子的生升平大约跨越春秋和战国时代,《墨子》一书显然不是他自己写的,看起来应该是出自门生后人的追记。里面除了写兼爱这种大思想,还有《墨辩》,这种逻辑思辨后来还被名家所用。另外还有部分数学和物理的知识。这个在其它“家”的学说中不常见。从神秘的创立到曾经的辉煌,再到黯然无光,墨家走出了一条同百家不一样奇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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