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作者: 舟啊粥粥 | 来源:发表于2017-06-08 22:02 被阅读0次

我从小,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比如,每天吃饭前,我就会想,今天一定没有一个我喜欢的菜;上学前,我会想,今天路上我一定又会摔一跤;比如,考试之前,我那些不会做纯属蒙的题,一定都成功避开了正确答案;再比如,每次旅行出发时,我都会想,在路上我一定会发生意外……

正因为我是如此的悲观,所以,每天饭桌上只要有一个我喜欢的菜;或者某一天很顺利的到了学校;在考试中碰巧蒙中了哪怕一个题……我都会觉得万分幸福,即使万一没有,我也不至于失落。就像现在,我坐在即将出发的大巴上,我想即使我就此死在了途中,我也不觉得害怕或者遗憾。早在每件事还没发生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最糟的结局,杞人忧天这个词,完全就是为我所造的。

如果不是十分必要,我并不想要出来旅行。相较于其他人,我完全没有期待、兴奋之类的情绪,我只是很冷静又抽离地想象了一下,会不会像小说里那样,每逢学生集体出游,要么因为司机醉酒或是疲劳驾驶,要么因为天气或者其他缘故,然后我们一车人都会在某个命运的拐角冲出高速公路的护栏,在某个荒凉的山脚下,或是某条江水里,就此长眠。没有来由的,我总是这样,坐在车上就会想着出车祸,站在水边就会想着会被淹死,站在高处就会想象跳下去的惨况,望着刀子联想起来的总是受伤……在不熟悉的地方,这种感觉则更甚,所以,我才不喜欢旅行。

但我得说,这次旅行是值得的。

七天,五个城市,我们的旅程是如此仓促和形式化。行程都是既定的,我们没得选择,即使碰上了喜欢的地方,也只能匆匆一会,就此别过。我针对这种体制化、规则化的东西有种天然的叛逆,但同时,我也会为拖累别人的行程感到羞愧,我是如此纠结和困扰,我的精神游离于集体之外,但我的躯壳又困在集体之中。但我必须得说,一些美好的事物安慰了我。

如果按我的设想一辈子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我一定不会知道别处还有这样静好的山川、湖水,也不会意识到别处还有更多可爱的建筑和道路。我不会知道,虽说我们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站在不同的土地上望着天空,心情又全然不同。我终于开始意识到,封闭自我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我对故地的执念有时往往就成了我前进的阻碍,我们民族根里带来的因循守旧和惯性思考又使我麻木和畏缩,我从前很追求那种因为熟悉所带来的安全感……如果说,要让我谈这次旅程最大的收获,我觉得,是我终于对于新的事物、对于不同的风景、对于另一种生活,有了向往。

但,也不总是尽如人意的。

在旅途中,我唯一感到艰难的一件事,是我无法融入到别人之中去。最初几天,我一直都和室友呆在一起,但越是相处,我就越觉得,我们并不是一路人。相比之下,她们两个要更为合拍,我们观念不同,意见相左是常有的事。况且更多活动都是双人进行,到了那时,我便难免要单出来。这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我这个人大概天生就是如此这般的倒霉体质。我并未孤僻到没有朋友的地步,但我的所有朋友,他们几乎都有各自更好的朋友。在二选一的情况下,我永远都是被说抱歉的那一个(当然,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事情根本理所当然到无需抱歉)。因为被“抛弃”了太多次,所以后来索性不再开始对这种抉择抱有期待,往往在别人还没作选择时就先行退开,嘴上笑着说“你们一起好了,我无所谓的”。

这样的“无所谓”说得太多,别人也就真当我无所谓了。但我其实还是在乎的,没有人会愿意永远落单,没有人会愿意永远被人忽视,我在说着那句“无所谓”的同时,也还是渴望着能有一个人来和我说“我们一起就好”,但我实在是,失望了太多次。特别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行动显得是如此孤单又突兀,我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满不在乎。

游览西湖时,当她们再次凑在一块,而我尴尬不已地独自站在一旁,我终于无法再忍受。在那虽非刻意但仍天然对我竖起的屏障之外,我是和那种欢愉氛围如此格格不入的个体。

于是,我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我没有走出太远,只是坐在湖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我努力审视自己的这前二十年,还是觉得,或许,孤独才是我的宿命。虽然我之前也无数次这样觉得过,觉得自己不会再有朋友,但也总是不愿意放弃希望。我很努力想要改变自己,希望能变得讨喜好换取片刻无所谓真心实意的陪伴,我甚至都想过不再纠结别人对我是真的喜欢与否……但我还是做不到,因为,太伤自尊了。

我不怨恨任何人,对一个人的喜欢是不能强求的,我很明白这一点。但与此同时,我真的痛恶我自己。我知道我的问题出在哪,我明明这样讨厌孤独,但还是和从前一样宽于待己、严于待人,固执自私、毫无长进。我既对真正的友情充满向往,但又完全不信任他人,不肯交付真心。

天色渐晚,我才迟迟回到车上。上车过后,与这两人有个短暂尴尬的会面,但我暂时不想理会她们,一句话都没说(我说过我不怨恨任何人,但我也是真的伤心)。我回到座位上,感到身心俱疲,又把帽子、眼罩、耳机一并装备起来,试图屏蔽一切的事物,我以为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但不过片刻,还是忍不住默默流泪。

这次旅行,对我而言,更像是一场放逐。当我无法再安然地龟缩在那一方小小天地,当我终于亲手戳破那些美好的幻想,我天性中的敏感、脆弱和多虑终于一并爆发。

我花了那么多年说服自己,人不是一座孤岛,你必须学会去结交新的朋友。但却直到现在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这一句话。

旅行对我而言,其实更像是关于孤独的修行。也许终有一日,我能学会独自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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