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观楚汉战处,有“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为千古名句,可惜我一直不能理解。“阮途穷”也是古诗词里经常出现的典故,在我的理解,是日暮途穷,怀才不遇。
但是阮籍不能算是怀才不遇。《晋书》里就有:籍不拘礼教,见礼俗之士,白眼对之,由是礼法之士疾之若仇,而帝每护之。亦即是阮籍在他生活的时代可以算是为所欲为了,虽很多人看不惯,但因文帝司马昭保护着,也拿他无可奈何。而文帝为什么要保护他呢?还不是因为爱其才吗?所以后人拿他的“阮途穷”来抒发自己的怀才不遇,算是断章取义了。但是文学里的断章取义是被允许的,只要用的好,只要能更形象将自己的思想表达出来,《论语》里的断章取义用的少吗?
我想表达的是即使后来“阮途穷”变为一种日暮途穷、怀才不遇的符号,但是于当时阮籍自己应该是不吻合的。而我一直不理解的是,阮籍观楚汉战处,叹曰:“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刘邦、项羽在他嘴里变成了竖子,难道他们不是英雄吗?司马迁写《史记》,将项羽亦列入本纪,这是只有做了皇帝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的,可见司马迁对项羽也是推崇备至;而刘帮从一个市井小民,开出了大汉四百年江山,怎么能不算是英雄呢?如果他们都不算是英雄,那么阮籍对于英雄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呢?
在我认为,如果你打破了一个秩序,至少应该建立一种新的秩序并尽力的说明使人接受,而不是而不是打破了就破在那里 ,然后一片狼藉。而阮籍的“时无英雄”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如果刘邦、项羽都不算英雄,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呢?你至少要告诉人们你心目中英雄的样子是什么吧?但是这仿佛是一个迷。那它成为了千古名句,难道只是因为有一腔豪气吗?对,有的时候能够名垂千古的,也许就是这一腔豪气,像李白,留给我们的,就是他的那些豪言壮语。
但是如果这只是一句空口无凭的大话,那阮籍是不是有点太矫情。他位于“七贤”之首,而“竹林七贤”为我们展现了或开拓了中国人的另外一种人格,它拓展了中国人除儒家伦理道德之外的另一种仍然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生活的可能性,难道只是因为矫情吗?显然不可能。但是他的“途穷而哭”、“时无英雄”到底感慨的是什么呢?最近我好像是懂得了一点道理。
阮籍生活在司马昭的时代。“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昭是什么心?谋朝篡位的心。但他说的好听,是“禅让”了,这在曹丕的时代也出现过一次。所以司马昭有样学样,这又怪得了谁呢?总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你前面的人都已经这样做了,我只是有样学样,也无可厚非。而阮籍作为魏朝的旧人,生活在新朝里,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果说司马昭的政权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那你魏朝的政权也是这样来的,所以是不能抨击的了。
禅位制度还在尧舜禹之时,自禹之后便就是家天下了。但是自夏商周到秦,还都是诸侯为王,总是要经历过几世的努力奋斗,最终拥有天下。等到刘邦、项羽时,诸侯已经不存在了,这与秦始皇统一天下不无关系,所以才有了项羽、刘邦的民间起兵。但是刘邦、项羽代表的是个人用武力攫取政权,他与诸侯的治国平天下的要求不一样。诸侯国时还讲究的是修身齐家、以德服人,讲的是人和;而到了刘邦、项羽已经靠的是天时、地利,是武力攫取,中间纵有人和,已经不是最高追求了。这到了后来刘邦的杀功臣就是明例。
而自刘邦之后,皇位更迭,更是只讲一己之私利。世风日下,以至于晋。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有所顾忌,到了司马昭取魏时就是明目张胆了,而源头就追溯到了楚汉交战。总是前人开了不好的头,而一败至此。而像刘邦、项羽辈为何成名?只因时无英雄。那英雄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王朝更迭,总有一番斗争,这与刘邦、项羽好像也没有什么分别。商取夏、周取商,也是经历了一番艰苦的斗争。但不同的是藏在斗争的后面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希望把人民从水深火热的痛苦里解救出来,我想这在刘邦、项羽心里也是希望的,但是绝对不是唯一的希望,更多的是荣华富贵、出人头地、万世留名,这也是作为一个人生在天地间最真实最直接的思想跟欲望。这不能算是污点,但这作为一个开国的皇帝,目的是不是不单纯呢?诸侯称王,因为他们已然是人中龙凤,不需要再去证明自己,所以目的当然单纯的多,只是为了能造福百姓。所以周朝在推翻商朝以后,仍保留商朝的祭祀,并分封诸侯,这就是作为诸侯称王后的大气。
虽然汉朝之后也有“文景之治”,但其开国的目的仍属自私,略显小气。这就开了后世只为一己之利生灵遍遭涂炭的先河;这也是为什么阮籍有“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哀叹。当然这句话里,还有许多的曲折,只可惜今天我的笔墨仍有未触及,先就写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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