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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学会与垃圾车擦身而过,是幸福和成功的钥匙。——大卫·波莱
曾经,阿岑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们相识于工作中的机缘巧合,那时她还未毕业,稚气未脱的脸,一个邻家小妹妹的模样。她的姐姐是我们公司的资深编辑,把她带到我们公司来是想让她跟着学点东西,为以后走向社会打下基础。
阿岑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见人便热情地打招呼问好,更可爱的是她口袋里总揣着可口的糖果,每次碰到我便笑眯眯地塞我手里一两颗,一来二去我们更加熟络了,我虽刚毕业不久,却愿意将自己大学学到的所有东西毫无保留地教给她,她唤我颖姐,说我比她亲姐姐对她更好,至少在教她东西的时候会不会和她姐姐一样,稍分点心便对她大吼大叫。
毕业了,她顺理成章地留在了公司。我们每天下班约着一起喝下午茶、看书、分享彼此所有的秘密,生活过得惬意而满足。那时我觉得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3年前,阿岑的母亲被查出患有白血病,父亲急白了头。祸不单行的是父亲半年后居然检查出肺癌。眼看着母亲和父亲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一个接一个倒下,阿岑的天塌了。她再也不是那个爱笑的小姑娘了。辞掉工作,除了日夜照顾父母以外,就是打电话找我哭诉。电话那头撕心裂肺的声音揪得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疼,为老天爷对她的残酷打抱不平:既然给了她幸福的一切,为什么那么快就要剥夺她继续享受的权利?她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啊!
她哭,我陪着一起哭;她累了,我请假替她照顾病榻上的父母。我每天安慰她:说不定真的有奇迹发生呢?叔叔阿姨都是好人,好人会一生平安的!我带着她去归元寺烧香,一起吃素,为她父母积德祈福。虽然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但是这样至少能让她稍稍拨开生活中的种种阴霾。
天不遂人愿,经过了几番挣扎的治疗她父母还是先后撒手人寰。父亲去世那天,她红肿着已经再也挤不出来眼泪的双眼,紧紧抱着我说:“我的爸妈苦了一辈子啊!好不容易我毕业了他们可以享福了!他们居然说没就没了……世界上最爱我的人都没了!我成了孤儿了!”我感觉到她身体在颤抖,我知道此时我做什么都挽救不了她接近崩溃的心,只有拍着她的肩膀告诉她:“你还有姐姐,还有我,我们都是最爱你的人。”在我们眼里,她就是一个太需要关爱,太需要人倾注爱的小妹妹啊!
从此,阿岑像变了一个人,她眼里那种充满着阳光和热情的光暗淡了下去,清澈如银铃的笑声再也听不到了。每次见到我,眼泪就开了闸门的洪水一般涌出来,收也收不住。那段时间她的天是一片阴霾,我的天空也无晴天。多少个不眠的夜里她打电话给我,我们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她便又哭了起来,诉说父母多么多么可怜,自己多么多么不幸。一天半夜两点多,全家人正酣睡中,她电话打过来,我迷糊着接通,突然一阵嚎啕大哭。我被吓到忙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就是想父母了,想发泄一下。开始,我很耐心地劝:父母既然已经去世了,那么你就过好自己的生活,好让天堂的父母安心。本是好心安慰的一句话,却触怒了她,她咆哮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根本体会不到我的痛苦!因为你父母都健在!”她的矛头居然指向了我和我的父母。听到这里,我心里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不过回忆起她的种种不幸,我觉得她一时冲动胡言乱语是可以被原谅的,于是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安慰她,可是她什么也不听,犀利的言语继续像炮火一样朝我开来:“你家里有钱,有疼你爱你的父母,你什么都有,凭什么你什么都比我强,老天爷为什么对我那么不公平?”听到这里,我知道继续下去自己定会反击,所以压着怒火把电话挂掉了。她却契而不舍地一遍又一遍地打过来,我索性关掉了手机。那天晚上,我失眠了,回忆起了和她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叹息着她处境与心态的改变。可我不想做她情绪上的垃圾桶,不愿让她将满满的负能量倾倒进我的生活,更不允许她将暴力的言语伤及到我的父母。我决定浅浅地淡出她的生活,直到身边再也没有彼此的影子。虽然这样有些伤感,有些遗憾,但是我知道,曾经那个让我时时刻刻牵肠挂肚的妹妹,也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早上开机时蹦出来的她的短信:“颖,你太让我失望了,绝交吧。”原来你还在犹豫不决中,现世的回应却比你想象中来得更快。看到短信我心里还是有些许难受的,但更多的是释然。终于,这段纠缠不清的友谊结束了,这样混乱不堪的日子也结束了。
我以为我们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了,直到从小一手把我带大的爷爷去世。那天我哭得天昏地暗,亲人的别离竟是如此地决绝,如此痛彻心扉。我想起了阿岑,她没有父母,如今我和她的割席分坐又让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这样做会不会太过残忍了?此刻我终于理解她受打击后理智的缺失和亟需拯救的心,我却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她远去,我真的错了吗?
正巧这时阿岑的电话恰合时宜地打了进来,我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朝她宣泄,我沙哑着嗓子对她说,最疼我的爷爷没了,我好难受好难受……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突然冷笑着摔下了一句话:呵呵,你终于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
绝望、悲愤、怒火……顿时在胸腔里升腾,这是一种怎样交杂的情绪。扔掉电话,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沉默着任泪水在两颊不断地倾泻。那一次,我的底线崩塌了,从心里深深地把阿岑扔进了黑名单。
那天后,她来找我道歉,说自己有时情绪不好请我不要怪罪,说请我吃饭希望化解矛盾。几次推脱无果后,我勉强赴约了。饭桌上,她不停地叹息着。说这个世界都变了,变得冷酷无情,我变了,她男友变了,作为她唯一亲人的姐姐也变了。身边的人对她再也没有爱,都是不耐烦甚至嫌弃。姐姐介绍的几个工作由于太幸苦,觉得姐姐不上心,跟姐姐闹了一顿,姐姐再不理她了;男朋友下班回来不做饭,让她天天吃外卖,是不疼她,不关心她健康,现在处于冷战中;我作为她最好的朋友也不理解她,不愿意听她诉苦,不再安慰她.......现在的她一无所有,觉得生无可恋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她带着哭腔。
我低头犹豫了一会儿,第一次直言不讳地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你难道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吗?凭什么大家都得忍你让你?作为朋友,我对你好是珍惜以前的友谊,你男朋友一再迁就你是因为爱你。你姐姐是因为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父母是你们共同的,你和她处境是一样的,为什么该得到安慰和宽容的必须是你一个人呢?大家都不欠你的,没有义务对你一直好下去,你非但不珍惜还肆意挥霍,你自己说到底是谁变了?”
“啪!”她把碗狠狠地砸到地上,米饭同碎掉的碗一起撒了满满一地,周遭的人目光全部被吸引过来,大庭广众之下,她有点难堪,抽了两下鼻子竟然埋头痛哭起来。大家用鄙夷的目光望着我们,好似凶狠的大灰狼在欺负一只可怜的小白兔。此时,我终于明白无论以何种方式对牛弹琴,牛终究是那头冥顽不灵的牛,与牛较劲只会显得自己更愚蠢。
我顾不得一切,起身,结帐,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有她的声音复读机似的回荡在耳边:“为什么我都那么可怜了,你们还要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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