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在这条熟悉的路上,人们珠子般穿梭,不知磨损了多少双“解放鞋”——草绿色的鞋身,上了胶的鞋底,从簇新迈入陈旧不过几个月时间。若是下雨,黄泥便顺着鞋底眷恋上裤腿,溅到衣角,泥土被挤压、翻卷,缠成麻花,深深浅浅的鞋印子、车辙印刻成一缕缕高低起伏的印痕。之后,永久牌、飞鸽牌自行车纷纷出现,中学生骑上三四十分钟,赶往乡里上中学。小时候的一幕记忆犹新:我蜷坐于自行车前横杠上,伯伯骑着车,一路颠着,我丝毫不敢挪动腿,直到了街上才被抱下来,腿脚又麻又痛,几乎迈不开步。后来,三轮卡车的出现,弥补了人们出行的空缺,当时村中只有两个专业的司机,一来一回,交错“拉锯”。人们哪能想到,现在司空见惯的轿车竟如此“轻而易举”地泊在各家门前,公交车也大摇大摆地往来于乡镇之间。
在公交车村口站边,一个巨大的泥石堆异样突起,坍塌着,沉默着,仿佛无声地宣告一个时代的终结。那是沉寂、消失了好多年的“窑厂”。我十来岁时,母亲曾多次进窑、出窑,钻进火热火热的窑洞,为的就是挣取不多的劳工费……而我却没能真正体验母亲当年的苦。眼前的它犹如一粒小疖子,剥离了可怖的面目,被时代的浪潮冲散,搁浅到“沙滩”上。
家乡被东面的福泉山和西面的凤凰山合拢拥抱,绿植常年青翠葱茏。紧挨乡村小学的两棵百年老樟树仿佛是某种精神文化的象征,校舍现今虽已另作他用,当年,被一草一木滋养的学生们正是以此为原点,迈向越来越宽阔的乡间小道,迈向远方。那年,伯父以村里第一位大学生赢得荣耀,“书香门第”称号因此口口相传,让我们整个家族镀上金色的光泽,我依然记得奶奶背对着北面的窗,向我们一遍又一遍讲述当年伯父勤工俭学上大学的故事。人们纷纷以此为模板,奋发努力,以期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飞往更广阔的天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