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还乡

我的班长不光是连队的骨干分子，还是千里之外大草原上那个尕妹子心目中英俊潇洒的兵哥哥。

他的大名叫牛和平，长着和央视李老师一样的长脸。如果需要用具体尺寸来形容的话。四十五码鞋的长度和他旗鼓相当。

这名同志还有一个缺点，就是动不动尥蹶子、犯驴脾气。这样的话，他那张个性化的脸蛋子又要比平时长了几分。活生生一张驴脸。因此他得到了一个绰号老驴，有时也叫他驴班。

这个称呼是有点不雅。但老驴认为只要不影响他成长进步，叫就叫呗。上半年他已入了党，下半年享受了连队紧俏的几个探亲假名额。这不刚从家回来没几天，连队又选拔他当新兵班长。

好事年年有，今年可贼多。三喜临门呀！激动的老驴晚上十二点还在床上翻过来倒过去愣是睡不着。就想着能不能干点那个事情庆祝一下。

他和炊事班长李大嘴可有个秘密约定，要是先天晚上自个儿在被窝里风流了一下，第二天早饭时，李大嘴趁人不注意会塞给他一个煮鸡蛋。中午打饭又会给他多舀半勺红烧肉。

礼尚往来，炊事班要是有什么大活。比如说，煤场给炊事班送来煤。老驴就会带着他们班的兄弟帮炊事班倒煤。全连越野跑的时候，又要腾出人手帮他们背大黑锅。

闲话少说，老驴的被窝已是一柱擎天，他从枕头边拿过手电筒往里一照，嘿！油光锃亮的。又赶紧从枕头包抽出和自己两小无猜的尕妹子送的一条国色天香大花毛巾铺在身下。右手情侣马上就要开工。转念又一想，算毬了，还是养精蓄锐吧。别明天新兵一来。看见他们心目中的班长一走三晃无精打采，就像秋后霜打的小茄包蔫头耷脑，那可咋整。

今年可是当兵的最后一年，弄好了将来混个几杠几星光宗耀祖。弄不好还得回去放羊。老驴一看见羊就头疼。也不是他不喜欢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家乡。而是他更喜欢冉冉红旗下的绿色军营。

说来也怪，傍下午的时候天还碧青瓦蓝，现在窗外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仿佛满天星辰幻化到人间，又像四海玉龙披着银甲腾跃到绿色军营，更像连队老兵新兵的颗颗红心一样心心相依相伴。

驴班瞅了一眼三斗桌上的绿色小闹钟，我的个天神，都一点多了。赶紧扭头强按心中杂念默数：一只羊、两只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成了一名三星上将。

连部的灯还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铺在篮球场的雪地上，映出一圈明亮、柔和、安静的光晕。连长殷雄已发出深沉、浑厚而又幸福的鼾声。他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小钢炮克服了被子和大衣的双重压力，缓缓与身体形成了六十度角。还真像一架隔山打牛的迫击炮。很有威慑力。醒着的时候是神枪手，睡着时又成了神炮手。

指导员肖德胜还在伏桌钻研《新时期带兵纲要》。一丝冷风从窗缝挤了进来。指导员打了个寒噤，起身踱步窗前。窗外的松树都挂满了雪，就像正在东门和北门岗台上站岗的战士的伟岸身影傲然挺拔。指导员又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美丽的妻子正在孕育红色传人。不禁心头一热灵感顿生，快步来到桌前，以新兵入伍为题信手拈来一段小词：

《苏幕遮.兵韵》

战旗飘  军号响  慈母无言  替儿展戎装

从此两地似参商    有志男儿  无功不还乡

千道坎  万重关  壮志凌云  紧握手中枪

忠肝义胆保家国    边关明月  赤子普华章

第二天清晨，风停雪住云开，朝阳洒到绿色军营暖意融融。大操场上彩旗招展，把本白的雪染的五颜六色。

雪已被战士们堆成标准的等腰梯形，鳞次栉比的在整个大院分布着。殷连长在大厅整容镜前扎紧武装带，扽了扽下摆，扭了扭领花，嘴里哼着过得硬的连队昂首挺胸去礼堂前的大操场上接新兵，那个高兴劲，好像去接一群新娘子，这群新娘子三年之内都会服从于他，让他有一种三千佳丽与一身的感觉，难怪他会这么高兴。

礼堂两侧大理石门柱上有一副楹联，上联是：绿色年华普青春旋律。下联是：铿锵军营奏时代凯歌。上方横幅镶四粒金黄大字：精兵强国。新兵已经到位且列队完毕。只见他们头戴三寸长檐作训帽，身穿军营橄榄一丛绿，脚蹬六孔防雨黄球鞋，肩背横三竖二行军背包，胸佩中国红大红花。个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都怀着无功不还乡的雄心壮志。他们这时还不知道头要正、颈要直、胸要挺、腹要收、脚要拢的动作要领。队列里也就稀松平常。

在新兵班长眼里，他们都是需要认真调教的新兵蛋子，在老兵油子眼里，又来了一群傻二蛋子，在连首长眼里，他们则是注入连队的新鲜血液。每位新兵同志对这个火热而又陌生的绿色军营充满了忐忑和期待，忐忑的是他们马上要体验传说中地狱般的新兵生活。期待的是如何在从军旅生涯中努力奋斗，取得一个好的成绩。

礼堂前的主席台上，长着大龅牙的张参谋翻开花名册，给殷连点了三十六名新兵。连长昂首挺胸迈着大步把新兵带到了连队门前的篮球场。并交给新兵排长腾达。腾排点兵点将，三十六名新兵迅速分成三个小集体新兵班。

新兵们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叫了起来，上车饺子下车面条，炊事班热腾腾的鸡蛋面条已经等着他们。如龙、齐越、老驴三位新兵班长带着大家放完了行李，就去炊事班吃面条。

新兵还很不适应给什么吃什么的生活习惯。湖南兵刘飞对这样黏糊糊的大锅面条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他用筷子杵了一下就放在了一边，驴班马上严肃的说，不许剩面条。刘飞看见旁边的陕西兵吴名呼噜噜三两下就喝完了一碗。他就悄悄把自己那一碗推过去说，再来一碗。吴名头都没抬，呼噜噜又干了一碗，好像在家没吃饱过似的。四川兵大春看准了这个机会，也想把他那一碗推过去。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驴班锐利的目光阻截了他的这个想法。

这时，在送饭的小窗口，有双眼睛正在叽里咕噜踅摸着这些新兵，他就是炊事班长李大嘴的顶头上司，刚晋升了中尉军衔的司务长同志，同时他也是连队的铁算盘铁公鸡。

从新兵一进饭堂他就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扫描这些新兵。当然他有一定的目的。下文再表。吃完面条班长带着大家回到连队归置卫生、熟悉环境、互相了解。晚上睡觉的时候，吴名想起了大厅板报上的那句“无功不还乡”。心里就寻思，不能光顾吃面条睡大觉，得好好干，挣点功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