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繁华锦簇,我们的内心,却渐成荒原。”
我坐在一列绿皮火车上靠窗的位置听歌,列车沿着铁轨咣当咣当慢悠悠地前进,我想它可能是全中国最慢的火车了,这趟车途中要停靠十多个小小的车站。虽然我的行程只有差不多一百多公里,但要乘坐将近三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独自远行,一个双肩背包,简单的几件行李,临时订一张火车票,便匆匆踏上了旅程。那几年好像一直在东奔西走,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所见所闻所想都不一样。坐火车时间最长的一次是从广东到内蒙,跨越长江和黄河,途中经过数不清的山川和河流,将近两天两夜都在火车上度过,等到站下了车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彼时的勇气不知从何处来,对一切未知的生活没有丝毫恐惧感,常常会写一些与现实无关的天马行空的文字,纯粹又简单。这两年好像经历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文风越来越实际,连自己读起来都觉得矫情。
我不是诗人,甚至不是写作者,充其量只是个有点焦灼的阅读者。有一段时间内我的阅读杂乱无章,囫囵吞枣,鸡飞狗跳,熬夜成了一种常态化,我的视力因此急剧下降,再也看不清面对面走来的风姿卓越的姑娘。因为一些糟糕的情绪无法化解,对自己年轻的生命感到无比绝望。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在与内心无边的黑暗打斗的时候身边的一切有多热闹,但那些根本吸引不了我的目光。那时快乐是他们的,我只有悲伤和压抑。
春节前,和两个好朋友吃饭喝酒,在谈到生命这个沉重的话题时,他们两个感叹世事的无常和生命的短暂,虽然是酒桌上,但我说的不是醉话,我说自己如果活到六十岁就已经足够了,我来这个世间走一遭,就是为了把生活的酸甜苦辣都尝一遍,爱过、恨过、哭过、笑过,这样的人生就算过得有价值的。他们都笑我太幼稚,我悸动的想起尼采的一句话“你在沙漏中不过是一粒微尘”,生活的昨天和今天荒诞的高度相似,人的皮囊会日渐衰老,灵魂和肉体都在周而复始地度过漫漫长夜。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大多数时候都好像与这个世界有些格格不入,生活里倒是偶尔能看见一些有趣的事物,不过也是瞥上一眼,过目就忘。其实这个世界上有趣的灵魂真的是万里挑一,而且一生不一定能遇见这个万分之一,想来庸俗也有庸俗的好处,大多数人都用庸常掩饰内心的欲望澎湃,我也不例外。
我们活过的刹那,前后皆是暗夜。这句话出自费尔南德斯·佩索阿的《阿童尼花园里的玫瑰》。有一些人没有从污浊不堪的暗夜里走出来,比如我最喜欢的诗人顾城和海子,画家梵高,还有一位年轻的女艺术家孙少坤。
三、四年前的秋天,一位年轻的女艺术家在其工作室里,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名字叫孙少坤。
孙少坤,1980年生于河北保定,2005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毕业后,孙少坤的主要创作从平面绘画转向了行为艺术,其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艺术展览。“当代艺术的目的不是取悦观众,而是引发反思”,我并不是很了解孙少坤,但是她这句话还是引发了无限的唏嘘。
虽然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已经足够开放,但性与身体,依然被很多人看作是一种低俗的、粗鄙的、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东西。孙少坤的作品,褒贬不一,有的人特别喜欢,有的人厌恶至极。其实想一想,所有艺术作品都是这样,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永远不会懂。
孙少坤的死或许是多重因素交织的结果,情感和婚姻受挫,经济拮据窘迫, 她的行为艺术在国内少有人理解,使她陷入了长期的困顿和消沉,最终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来结束与俗世的关联。
韩冰也是一位行为艺术及摄影家,他与孙少坤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孙少坤去世后,他发文缅怀孙少坤,并且否定了人们盛传的抑郁症,认为“她的诀别与对生命追问有关”。
“我觉得有一种基于生命终极追问的变相的‘自杀哲学’潜在少坤心底,少坤是一个善于主动思考很自醒的智性姑娘,偶尔表现出困惑也会好起来,婚后她开始信佛,看淡世俗诸多物累,她的离去不是一般的情感困惑和一般的孤独所致。少坤说过,她追求崇高精神的社会担当,然而崇高的求索在世俗世界必然是生成一种极致的精神孤独。她已经想明白了生命是什么,生命不仅仅是尘世肉身,更是精神行动下的本相生命。少坤是我们的梵高,她的灵魂还活着,不仅活在我们心里,也活在更真实的超时空的永恒维度里。”
这个薄情寡义的现实世界里,一个诗人或者一个艺术家自杀死亡,人们能记住他们生前的一些作品已经很难得了。不管是尘世的爱恨还是性,大多数人都不能透彻地看待。红尘男女,熙熙攘攘,性本是一种最自然的延续。就像孙少坤的许多作品,不仅仅只有性别色彩,也有关于自然与环境,关于生活的纠结与感受,关于传统与文化。
生命的诞生与逝去同样是这个道理,梵高、川端康成、海明威、三毛、顾城、海子、孙少坤他们的逝去很可惜,当然我对逝者的任何诠释都是一知半解,人生恍然如梦,他们这些人也许无法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与生活与自己和解,斯人已逝,就让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安然的追求想要的所有东西吧!
大诗人、名作家、艺术家们的艺术修为不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达到的,他们有他们的人生境界以及对生命的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在苟且中与生活慢慢和解。
那些生命里焦灼的惶恐不安,终会在平凡的岁月里变得平淡,也许是因为习惯,也许是因为释然。
我思考这一切的时候,火车已经快要抵达我下车的车站了,车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谁又能记住谁的面孔呢?
图片作品:孙少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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