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作业的背后，是教育的缺失

2018年5月29日      星期二            阴天

01

上周五，女儿回家心情很不好。精神恍恍惚惚的，连电话手表落在学校了也不知道。

问她怎么回事，她期期艾艾了半晌，才告诉我，她要做100道计算题。但并不是全班同学都要做，只有她和同桌那个男孩子要做。

我瞬间开始头疼。周末作业本来就多，再加上100道计算题，这个作业量不能用“多”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巨量。而且，女儿在学校是老师们公认的乖乖女，十分听话，从不惹事。

这次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她支支吾吾，声音比蚊子还小，半天说不清楚。我实在问得不耐烦，就直接给老师发了微信。

老师回复说，女儿与同桌在教室折纸玩，纸不够了，同桌便指使她到室外阳台上去拿新本子来折，折了几十个手枪，全班到处送，满教室飞。不仅浪费了作业本，而且制造了大量垃圾。

他们班上仿佛最近很流行折纸。前几天我就发现女儿在学校拿新本子折手枪，已经告诉她不能这样，但她根本没听进去，这次动静搞这么大，终于被老师发现了。

我完全赞同老师对她们进行批评教育，并且处理办法有很多，可以罚她们扫地、做清洁，或者用零用钱买新本子交回班上，只要认识到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就行。但唯独不能理解这件事和作业为什么挂上了钩。

女儿说，同桌比她还惨，要做200道题。孩子就是这样，别人比她做得多，至少显得她不那么惨，心理总会感到平衡一些。

我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

02

前几天碰到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她说她儿子因为下课时和别人在走廊打打闹闹，就被老师罚做100道题。娃娃之前就在 教室做了一些，中午回家吃了饭，午觉也没睡，一直做到下午上学才做完。

我当时简直感到匪夷所思，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女儿就遇上了。

严格说来，对女儿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上次写生字，“迎”字写错了，被罚写了100遍，我过了很多天才知道。女儿说，她写得快，只写了半节课就写完了。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迎”，想象她小小的手握着笔，吭哧吭哧地埋头苦写的样子，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如果在家里，像这种既耗时又损害视力且毫无意义的暴力作业，我一定不会让她做。

因为，我不希望作业变成一种暴力，不希望幼小的她在学习中犯了错，就要接受这种变态的惩罚。我们每一个人，从小到大，难道不都是在犯错中学习，在错误中总结吗？为什么小小一个错字，在老师眼中，就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03

事实上，暴力作业在她们班上是一件非常普遍的现象，是老师最常用的一种惩罚手段。女儿常常回来说，谁谁谁又被罚抄了，抄课文、抄卷子、抄生字、动辄上百道的题…….花样百出。常常有孩子因为各种原因被老师请出教室，不准听课，在走廊上去抄课文。

如果这就是教育，那我对这种教育实在太失望。

如果说，罚写100遍“迎”，与所犯的错误还扯得上一点关系，毕竟，错的就是那个字。但是，撕新本子拿来折纸，甚至下课玩闹，这些跟算术题有什么因果关系？为什么犯了任何错误，都用抄写和做题来作为惩罚？

老师布置作业的初衷是为了让学生巩固消化所学的知识，以掌握知识为标准，而并不是用来惩罚学生的不二法宝。

女儿有一次叹道：上学真累呀！是的，上学很辛苦。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繁重的课业压在孩子们并不强壮的肩膀上，更是进一步压缩了他们原本就不多的运动和玩耍的时间。他们只是玩心正盛的儿童，怎能不发出“上学真累”的哀叹？

雪上加霜的是，老师简单粗暴的使用暴力作业作为惩罚手段，只会严重摧毁学生的学习兴趣，导致的结果就是学生对作业甚至对上学的厌恶。

04

暴力作业只是表象，它的背后，是惰性教育，是爱与智慧的缺乏。

我看过这样一篇文章：大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当校长时，有一天看见一个男孩用砖头扔另一个男生，十分危险。他立即制止他，并让他下午3点到校长办公室。

在我们看来，这可是个不得了的错误。他会面临怎样的风暴？可以想象那个男孩当时心中的恐惧和担忧。

下午，陶校长准时回到办公室，男孩已经等在那里。他掏出一颗糖奖励给男孩，因为他的守时。接着又掏出第二颗糖，因为男孩尊重校长。当时让他住手，他立即住手了。然后是第三颗，为他的正义感。他之所以拿砖头扔同学，是因为那个同学欺负女同学。

恐惧和担忧已经飞散，剩下的只有感动和惭愧。当良知之光越来越亮，男孩终于开口说道：“校长，我错了，同学再不对，我也不能采取这种方式。”

陶校长心花怒放，又掏出一颗糖，为他的知错认错。到此，谈话结束。

不改变，只发现。用宽恕和慈悲的眼光去发现别人内在的闪光点，这就是世上最伟大的教育。

如果放到现在，学校里发生这么严重的事，那个男孩会受到怎样的待遇？我想， 他所有的恐惧和担忧都会变成现实。

05

尹建莉在《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中引用了哲学家弗洛姆的话：人可以使自己适应奴役，但他是靠降低他的智力因素和道德素质来适应的；人自身能适应充满不信任和敌意的文化，但他对这种适应的反应是变得软弱和缺乏独创性；人自身能适应压抑的环境，但在这种适应中，人发生了神经病。

她说，儿童当然也能适应暴力作业，但暴力作业中含有的奴役、敌意、压抑，会全面破坏儿童人格与意志的完整和健康。

因为担心孩子以后会被“穿小鞋”，我没有贸然去找老师。但是，为了减轻这份含有敌意的暴力作业对孩子造成的负面影响，我帮孩子做了三分之二的题，然后告诉她，剩下的题是为了检验你是否掌握了这些知识，与你犯的错无关。

我永远不会让孩子去适应含有奴役、敌意和压抑的环境，只希望，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逐渐成熟，她能慢慢学会分辨这个世界的对与错，学会如何去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