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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杂感(三篇)

都市杂感(三篇)

作者: 周世恩 | 来源:发表于2017-03-04 17:01 被阅读40次
    都市杂感(三篇)

                                 睡不着


    下雨真好。夏雨真好。

    连女儿都知道。赖在床上。窗外,一片雨气朦胧,像黑了的夜。“妈妈,雨天睡觉真舒服!”睁眼,伸懒腰,喃喃两句,又沉沉睡去。窗外,一片薄薄的清凉。正好,不冷不热,雨在唱歌。歌,滴落她的梦中。

    假期有闲,盼来睡囫囵觉的机会,却活生生地被准得吓人生物钟从睡梦中扒拉出来。还没步入“不惑”,却想睡不能睡。于是,“扒拉”成了一种生生的痛。艳羡孩子能睡,睡得着。却无力扭转自己的不能睡。眼睁睁看着曾经的青春,随风吹流散,钻进了时光的下水道。

    楼下有砂锅粥店铺。深夜两点,一群年轻人,三两灌啤酒,划拳,喝五吆六,喝得微醺,粗嗓门骂娘。艳羡他们能熬,喝到晨光微曦,在床上囫囵一会儿,脸一擦,照样精气神十足地上班。只是不知道,能睡的年龄,干嘛不睡?是怕青春见短,还是时光不长?可是,药店的柜台中,治失眠的磁枕、中药,消费者竟然以年轻人居多。据说,都市除了盛产繁华之外,还盛产焦虑、压抑和失眠。

    夜深,父亲逮一杂志,斜靠在摇椅上。倦了,就头仰着,眯着眼,权当瞌睡。天不亮就起床,拖地,晾衣,做三百个摆手操。早年他读《朱子家训》,其中有这么一句:黎明即起,打扫庭院,当内外整洁。都市里没有庭院,父亲把客厅当做庭院,一扫,就是五年。他说:小时睡不饱,老了睡不好,他这是老了。终有一天,他会睡得很好。说这话的时候,他头斜着,似乎努力地仰望着离这八百里的故乡的方向。

    三百年前,赵师秀坐在一星烛光之前。桌上,棋阵已布,单等朋友赴约,捉棋,听蛙声阵阵。天穹之上,弯月如水,夜半已央,可惜,朋友未至。可能是无聊,于是手抬,手落,指叩桌面,烛光迸裂出星星的灯花。古人也曾睡不着。睡不着,可以约人下棋。不知道他等来朋友没有?等不到,也没关系,可就明月,听取蛙声一片,可闻稻香,自言自语,说丰年。

    古人可用蛙声找乐,可,蜗居都市的今人呢?

                                      邻居


    旧时光的邻里。门对门,户对户。或者隔墙。或者隔一歪脖子大槐树,一山坡。其实不叫邻里,叫“村里”、“湾里”。

    晨起,碰着人就招呼:”吃了么?“脆生生的生活气息。正午,端一大碗,斜墙根靠着,哧溜溜往嘴里扒饭。还不闲着,唠嗑,东家长,西家短。冬日的阳光正好,暖烘烘的。一只老狗趴在地上,仰着头,摇着尾巴。

    还有院子。青藤攀墙,一竹椅,几家人,瓜藤下,唠嗑。小孩儿疯跑,捉萤火虫。妇女们纳鞋底儿,絮絮叨叨。然后,男人们小酒下肚,满脸酡红,猜拳、骂娘,携夫扶幼,咿呀哼一小曲,回家困觉。

    城里的邻居。门对着门,户对着户。楼道儿狭窄,不想见面都难。真正的邻居,连墙都共用一堵。

    还是打招呼。不过微微一笑。想叫一声“×先生,早上好!”“×”字却无法填空,是真的不知道隔壁的先生姓啥名谁?缺把扳手儿组装新买来的桌子,左右寻思,不如去邻居家借一把,最后,还是跑到了五金店。

    朋友把老父亲从乡下接到城里,名曰“享享清福”。好吃好喝地伺候。父亲死活不肯待下去,独自一个人买票,开溜。电话打来:“别介,我愿意住在乡下,舒坦。你那,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话,听着悲凉,冷冰冰地透着钢筋水泥的气息。

    这,是现代都市里的邻居。

    古代最令人艳羡的邻居,还算是唐朝文学家于鹄的邻居。长安居之不易”,估计于鹄在城中心买不起房,就在长安的郊区置了一套。邻居儿倍少,幸好也逮住了一个。他们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一起蒸梨,还一起烧火做饭,洗菜也公用一个水池,为了节省银子,甚至还共用一盏灯读书。

    这古代都市里的邻居,当得令人艳羡。

    老人家还专门为邻居写了一首《题邻居》的诗:

    僻巷邻家少,茅檐喜并居。

    蒸梨常共灶,浇薤亦同渠。

    传屐朝寻药,分灯夜读书。

    虽然在城市,还得似樵渔。

    “虽然住在城市里,我们还过着像樵父和渔父一样的乡村生活。”这话听来,有点像对今人的进言。

                               屋顶的菜园


    故乡有菜薹。红梗,黄花。

    待红色的菜薹嫩茎齐整整顶破薄薄的雪,掐上两把,洗净,切段。猛火,清炒。或者加点腊肉片儿,入口清甜,香。在故乡时,经常吃,清炒,甘甜,或放腊肉,肥而不腻,好吃。

    本是应季菜,来广州后,就不应了。五彩缤纷的花,菜心,这里四季都有。红菜薹的身影,倒是难以寻觅。市场里也不卖红菜薹。九九年来广州,菜薹基本没吃过。菜市场见不到它的影。零五年后,不知是外来的两湖的人多起来,菜市场有零星卖菜薹的摊点,母亲瞥见,捎了一把。回家掐叶,清水淹泡,炒了一小盘。急不可耐夹了一根往嘴里放,涩。完全没有红菜薹的味。南柑北枳,莫非,菜薹也是。

    母亲开垦了一块荒地,在云山附近。她托人从老家买了菜薹籽,亲自试种。挖地,播种,浇水,从农家找来鸡鸭肥粪。菜薹长得活泼泼地,叶红,茎绿。腊月间,菜薹抽薹,一根根从红绿间杂的叶茎中冒出,肥嫩似婴孩。小心翼翼地掐了一盘,仿老家的方法清炒,涩味倒是没有了,但是,却没有甘甜的菜薹味。白白辛苦了母亲一秋的劳作。

    零八年,搬家春兰。母亲的菜地离居住的小区远,母亲也没有气力来回跑,干脆,将菜地送人。我们嫌弃不甘甜的菜薹,后来,连嫌弃的机会也没有了。

    偶尔一次去居住小区的楼顶,发现楼顶种满了菜。一色的活泼新鲜,青瓜攀藤,茄子颠紫,辣椒挑青红的灯笼,好看。大爷正在为青瓜搭架,遂问:“这菜好吃么?”“那能好吃,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菜,哪有湖南的菜好吃,清脆脆的甜!”老人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总比买的菜好吃吧!在家干农活惯了,在楼顶整一块菜园,有个念想!”

    “念想”这个词,老大爷吐得格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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