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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通讯不怎么发达的80年代,突然接到电话,要么是天大的喜事,要么就是意想不到的坏事。
彭化清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1987年6月的某天中午,他接到了清子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清子妈妈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跟他说,“清子得了重病,想见你,你可以回家一趟吗?”
彭化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也不能把清子与重病联系在一起。问是什么病,说是一种类似皮肤病的病,叫“红斑狼疮”。
那是彭化清第一次听说“红斑狼疮”,他侥幸地想,皮肤病能有多重?尽管这么想,他还是第一时间跟部队请好假,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家乡,刘家村。
再一次见到清子已不是在儿时的院子里,清子一家已经搬到了城里,住在一套三居室的公寓房里。
彭化清知道为何清子会说城里的房子像个鸟笼,相比于她家的在刘家村小洋房,这个小公寓真的可以算是笼子。去的那天是阴天,逼仄的楼梯只容得下两人同时过,房间里黑漆漆的,天花板很矮,压得人喘不过起来。
此时清子正靠坐在自己的床上,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清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彭化清顿时红了眼,他突然想 ,是不是清子跟他开了个玩笑,为了骗他回来,慌称自己生病。他走近她。
清子跟他说,“你别盯着我看,我现在很丑。”
彭化清此时才注意到,在清子白皙的脖子那里,赫然生长出一片类似蝴蝶的红斑。
彭化清来见清子之前,事先问过清子妈妈关于清子的病情,他不了解这个病,只问了一句,“这病到底有多严重?”清子妈妈很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现在还不太严重,但发展下去可能会让清子死。”
此时看见清子的笑容,他觉得是不是她妈妈大惊小怪了。皮肤上长了几个红斑,就像皮肤过敏一样。清子不是说过,她碰到稻穗就会起红疹子。这红斑消了不就好了吗。
彭化清坐在清子床边,他安慰她道,“清子,你是个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了。”
清子拉着他的手,缠着他要听部队的事。于是他从刚进部队进行新兵训练开始讲起,讲到同屋子那个山东战友的趣事,讲到第一次执行武警任务时的惊险,讲到丹东这个边境城市别样的异国风情。清子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退出了清子的房间,问清子妈妈要来病历看。
翻开病历,上面的字写的非常潦草难以辨认,但还是能看出对清子病情的诊断:系统性红斑狼疮,早期。
清子妈妈递给他一本介绍红斑狼疮的书,他带着书告别了她。
彭化清回到家中,翻开那本书艰难地读着。没有顾到要跟母亲解释一下这次回来的原因,没有顾到要认识一下干姐姐孙红。他只是迫切想了解是什么病在折磨清子。
越往下看,恐惧便渐渐向他心头笼罩。书上清晰的写着:红斑狼疮,是一种多发于青年女性的累及多脏器的自身免疫性炎症性结缔组织病。系统性红斑狼疮是红斑狼疮各类型中最为严重的一型。
他瘫坐在自己床上,默默哭了起来。
晚饭时,彭母问他回家的原因,他简单说了句“清子生病了”。彭母“哦”了一声,便不再询问,因为清子的病在整个刘家村早已传遍,村里人迷信地说,这户人家太顺了,老天把不幸都报应在小女孩身上。
彭化清跟孙红碰面了。他还记得彭母跟他说娶妻的事,见到孙红本人,便觉得十分别扭,不咸不淡地应付着。倒是孙红对他非常热络,俨然是这个家庭中的女主人,招呼他吃这吃那,对比下来彭化清倒好像是个外人了。
彭化清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但看到孙红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对自己母亲很孝顺,又对她产生了一些感激,他对孙红说,“谢谢你这几年照顾我妈,照顾我家。”
孙红笑说,“哪里的话,这里也是我的家了,你妈也是我干妈。”
晚饭后,彭化清便回了自己房间。清子的病和几日的旅途奔波让他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依稀感到有人到他房间,帮了脱了鞋子,关了灯。他喃喃叫了一句,“清子。”
那人听他说话,便走近些。
“清子,清子。”
那人听后,愣了愣,便走出了房间,带上了房门。
第二日一早,彭化清又去了城里的清子家。
清子正独自在楼下的人民公园散步,今天她穿了一袭粉红色的衣裙,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像个清新脱俗的小仙女。看到彭化清走过来,她不自觉的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脖子,低下头去。
“清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今天感觉有精神多了。昨天发烧有些严重,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
“所以我一大早就来了。”
他俩找了一张石凳并肩坐下。
彭化清才发现不止是脖子上,清子的手臂上、腿上也稀稀拉拉地长着点点的红斑。
“清哥哥,我想回刘家村住,我不要住在城里。”
“住城里看病方便啊,农村的医疗卫生条件都不好。而且你家里人都在城里了,住那儿谁来照顾你?”
清子不语。这个想法跟妈妈提出来时,她妈也这样问自己。现在清子家里的生意都在城里,起早贪黑,住到乡下去,交通上确实有所不便。
彭化清看她不说话,自己补充道,“当然,我是可以照顾你一日三餐的,反正我家里也要做,不过是多你一张嘴。但前提是要你家里同意。”
听他这么说,清子脸上多了一丝喜悦。
“清哥哥,这两年你怎么不给我写信?”
“怕耽误你学习。”彭化清似乎找不到比这个更加合适的理由了。
“我高一下学期就查出来得了这个病。”清子还想继续往下说,但是提到病情,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她觉得老天对自己特别不公平,为何要让病魔降临到自己头上。
彭化清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无法让时间倒流,他可以想象得出生病初期的清子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说要像哥哥那样保护清子,但对此事又如此后知后觉,如果不是清子妈妈给他打电话,也许现在还蒙在鼓里。清子妈妈为何会给他打电话,除了是清子自己要求的,不会有任何其他的理由。
“清子还是那么依赖我。”想到这,彭化清愧疚地揽过清子的肩头,抱紧她。
清子终于委屈地哭出声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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