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丽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整个人瘫坐在地，一旁的护士把她扶到诊室外的座椅上，她手不停地发抖，噙满泪水的眸子凝视着身旁的女儿周蕾。
周蕾今年二十四岁，大学毕业的她选择在海市一家酒店做大堂经理，两个多月前的一场车祸使她大脑受创罹患失忆症。
昨日彭丽带着周蕾准备做复查，却未想拿到的是她怀孕的结果。
衣着整齐，长相俊俏的她，看似和正常人相同，只是呆滞的眼神又显出异样，不知在她的天空是否照着母亲的哀伤。
回到家中彭丽把情况告诉老伴周泉，他听后十分悲痛，走到女儿面前质问。
周蕾却看到泪流满面的父亲笑了，只是笑容不显之前的纯真。
“要不我们报警吧！”彭丽说。
“不行。”
“为什么，你难道想让女儿这么痛苦下去。”
“把孩子打掉。”
“医生说她现在心理还有身体素质都不太好，如果打掉，以后都可能...”彭丽已经泣不成声。
周泉摘下眼镜揉着双眼：“绝对不能报警，这不仅影响女儿的声誉，她这一辈子都会活在这种阴影里。”
“那该怎么办?”
“现在学校放暑假我有时间。”他若有所思得看着彭丽。
“什么意思，你想自己找？”
“对，两个月内要是找不到，那...就报警吧！”
“找到又有什么用，他要是有反社会人格，压根就不会接受。”
“不，你想女儿是个很理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找那种人。医生说女儿怀孕两个多月，两个月前女儿还未发生车祸。”
2
今早海市S酒店前台，两个浓妆淡抹的女孩交谈着：“哎！听说没，咱经理这儿有问题。”一个女孩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也听说了，不是因为这个辞职了吗？”
“希望新来的经理比她好伺候。”话毕瞥见正健步走来的中年男士。
“你好，先生。”
“你好，我是周蕾的父亲，她有些东西还在这边，我过来拿。”
女孩有些惊讶：“好的，那您稍等。”
片刻，女孩拿出一个收纳盒“都在这里了。”
“谢谢，想问一下我女儿在这边有没有相熟的同事？”
“这...”两位女孩面面相觑“我们也不太清楚，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很少交流。”
周泉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开时听见“不过经常见到他与一位顾客交谈。”
他喜出望外“真的吗，他是谁？”
“这，我们不方便透露，只是他现在就在酒店，我们可以帮您联系他。”
“好的，麻烦了。” 正打算拨打电话的女孩，看见门口一人正把车钥匙递给门童，周泉顺着她的眼光看去。
只见一位西装革履英气十足的年轻男士款款走来， 经前台女孩介绍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他走到他跟前打过招呼之后，直言道：“你跟我女儿认识？”
“对。”男子显然有些惊愕 。
“什么时候认识的。”
“呃..”
“哦，近日我女儿得了失忆症，希望能找到她之前生活中相熟的一些朋友，这样帮助恢复。”
“什么，周蕾怎么会得失忆症呢？”
“说来话长，不过还不算特别严重。”
“哦，我们是大学同学，工作后会经常出差，听她说她在这边工作，来到海市就选择在这边入住。”
“是这样，冒昧问一下，周蕾大学有没有谈男朋友，这孩子平日不善言谈，没跟我们说过。”
男子笑得有些勉强：“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交谈一番后一无所获，告别时男子给周泉一张名片，表示自己积极帮助周蕾恢复的热情。
3
回到家中的周泉有些失望，彭丽询问情况，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对了，今天舒珍来看望小蕾，可是不知怎的，小蕾性情大变，开始乱丢东西，人家只能回去了。”
“舒珍，是哪个与小蕾合租的那个女孩?” “对”
“哦，下午我去看看她，看她知道什么情况。”
“行。”说着彭丽开始收拾周蕾的办公用品，她拿起一个黑色笔记本，那是她的工作记录，“这里面会不会记载着那人的行迹。”接着翻开笔记。
周泉拿起里面小蕾的照片，那时笑靥如花，似乎烦恼对她来说像是一个陌生词。
这时他瞥到照片的一侧，小蕾手上的镯子，根据周泉的记忆小蕾平时不怎么佩戴首饰。
“你看见过小蕾带这个吗？” 彭丽摇了摇头：“我之前整理过她的行李，没发现这个。”
周泉在一旁沉思片刻，径直走出家门。
首先来到了一家首饰店内，柜台女士热情相迎，“你好先生，请问想要什么首饰？”
“不好意思，想打听一下，这样的手镯这里卖吗？”接着递出照片。
“不好意思先生，这里并没有这种样式。”
“请问哪里有卖这种手镯的？”
“这...”女孩再次仔细观察一番：“看成色，应该是品牌出售的，其他不太清楚。”
离开后周泉辗转几家首饰店，并没有找到售卖这个镯子的商家，最后把车子停在商场内，这是海市最大的一家商场。
终于在位于三楼的一家品牌店内找到，得知这是情侣款后，他心中的阴霾消散许多。
而后去了银行查找周蕾的账单，得知镯子的价格在五万左右，而她的的消费记录里并没有类似款项。
4
来到舒珍与周蕾合租的小区内，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那是位于大学附近的一座小区，临近火车站，道路比较拥挤。
舒珍开门后有些惊异：“叔叔，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刚坐到沙发上周泉开口：“我听你阿姨说今天你去看望小蕾了？”说着瞥了一眼茶几上还带着包装纸的白色桔梗。
“是的。”
“对于小蕾的态度希望你能谅解。”
“没关系，”舒珍显得有些失落：“之前还好好的，不知今天是怎么了。”
“可能病情加重，所以希望你能常去看看她。对了，我想问你知道小蕾男友的事情吗？”
“啊，什么。”舒珍十分惊讶。
“就是之前翻看小蕾行李，发现了有一张素描，那是一个男士背影，所以猜想他是否有男朋友。”这是在来之前他已经想好的说词。
“我没听小蕾说过呀，小蕾平时少言寡语，不怎么聊自己的事情。”
“那...我能看一看小蕾的屋子吗？”
“可以。” 屋内只有简单的家具，行李都已搬走，墙上还有一些她的照片，梳妆台上方有一副被裱起的油画，那是一张关于海的油画，不明由来的压抑感萦绕在周泉的心头。
“小蕾很喜欢海。”一旁的舒珍道：“我记得她买来这幅画时，就立刻裱起来了。”
未等舒珍说下去就先辞别，他快步走出楼梯，才感觉呼吸舒畅许多。
5
刚驶过一个路口，感到焦渴难耐，不觉已经大汗淋漓，停在路旁的一家超市。
从超市出来本要回到车上，却停住脚步望着一旁的花店，只觉花店装饰十分幽静高雅，那份美丽似曾相识，目光被此吸引进去。
半路接到彭丽的电话“怎么了？”
“就是，我刚刚翻看她的工作记录，看到一段奇怪的话。”
“写得什么？”
“我可以为你忽略世俗的偏见，
也可以为你忍受别人的鄙夷，
可你有自己重视的天空，
而那细小裂缝，
现在已成无底深渊。”
“我知道了。”周泉的手紧握手机。
“对了，刚才撞小蕾的小伙子又来看小蕾了。”
“他说什么了吗？”
“就是问小蕾病情怎么样，有什么费用他全部承担。真是个好小伙，明明那天他的腿部也受伤了。”
周泉闻声眼睛倏然睁大，他似乎想起些什么，却十分模糊，急促改变车道，用力抓住记忆留给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半个小时后，周泉来到海市艺术大学门口，在不远的路边就是周蕾出车祸的地点。
他打开手机开始翻看电话簿，记得有一同学在这任教。
接通电话相互寒暄后，周泉直奔主题，询问游斌有无在此大学就学经历，这人正是那天的肇事司机。
不一会老同学回复：“他是这边学美术的研究生。”
“哎呀！太谢谢了老王，能不能把他的照片发给我一下，什么照片都行。”
“咋了，你问他干嘛，我刚拜托人家班主任。”
“嗨，这不是我爱人特别喜欢油画，她记得之前有买过他的作品，但是找不到联系方式，只知道此人在艺术学院。”
听了周泉漫天散花之后，过了二十分钟老同学就把照片发给了他，第一张是整班的照片，他只认出那张脸，而第二张是游斌与两个中年发福的男子的合照。
拍得很清楚，他看到英朗的青年笑得灿烂，同时也看到令他脸色骤变的那条项链，那是一把钥匙，一把可以打开周蕾手镯的钥匙。
正当他准备回去，接到老王的电话：“怎么样？”
“谢谢了，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找他了，改天请你吃饭。”
“那必须的。看来他的画作有很多人喜欢。”
“什么？”
“刚刚我和他们教授在教室门口交谈，刚好听见有一个小伙子问游斌的事情。”
“是这样。”一阵客套之后，周泉打算直接回到家里，接着让彭丽把游斌请到家中，这时他才想起游斌第一次来访时，周蕾暴跳如雷的情形。
下午五点半，正是下班高峰期，主干道基本上瘫痪，他只能在前面那个路口绕远，只是这短短一百米像是时间把轮胎镶进公路一般。
移动时他多望了一眼前方，看到间隔一个车距的车身，眼中充满了疑虑与迷茫。
正当他拐角时瞥见黄昏下的那座学校，他才像夕阳一样触摸到事件的每一根脉络。
6
在家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周泉拧下门把手，客厅内坐着的两人纷纷起身，“怎么样？”彭丽问道，眼神不自觉的瞥了游斌一眼，她知道老伴不可能无缘无故叫他过来。
“坐吧！”周泉坐到他对面的沙发，心中怒气未泯。
面对他的逼视游斌有些慌乱“不知叔叔今天找我过来是？”
“你是小蕾的男友，对吗？”
“什么”彭丽惊呼一声，注视着这个曾在她眼中良好形象的男孩。
游斌不安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游移，“叔叔，我...”
“你还不承认吗？”他把小蕾与手机的照片递给他。“看到那款情侣首饰了吧！” “是，我是。”游斌的眼眶随着泛红。 “好...那你说，之前为什么不承认。” “我们在车祸前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
“家中长辈不同意，而且我准备留学，也不想再耽误她了。”
“他们瞧不起小蕾是吗?”
游斌有些愕然，微微点下了头。
“看来是了，既然你家境不错，为何还要摆摊卖画？”
“您是怎么知道的？”游斌显得十分惊诧。
“距离小蕾住所很近的一家花店内，有一副油画和小蕾家里的那副相似，而且我问过店主，她说有一男孩经常在花店旁的巷子内摆摊。
我当时未留意，可我看到花店内卖的桔梗花，我记得她之前喜欢百合，而今日她的朋友看望她时，手里拿着认为她喜欢的桔梗，可她反应很激烈。
这些或许都不能证明，可你记得，车祸那天你来看望小蕾。”
“我记得。”
“那天你的裤脚沾上了油画染料。”
“是，喜欢桔梗的是我，我并不想依赖家里，所以选择卖画，当我把小蕾跟父母介绍时，他们不喜欢小蕾，一开始我觉得只要劝劝父母，父母就会同意，可是连小蕾也要放弃，当时她说分手我很难过也很生气。”
“可是你没想过那天车祸，小蕾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是因为她还挂念着你。”
“真的吗”他的眼神充满迫切。
周泉无力的点点头，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此时的门铃声响起打破这份沉默。
彭丽开门后看到一位陌生年轻男子，周泉让他进屋时听见了游斌惊异的口吻说：“哥，你怎么...”
站在玄关的男子也十分惊讶，望着周泉时眼神却显得有些羞愧。
“我想小蕾真正和他分手的原因，是你在挑唆吧！”周泉的话使所有人的目光钉在那人身上。
他把那张名片放在桌上，上面印着游睿，“游先生，要不是你给我这张名片，我就不会知道你的车子出现在美术学院的原因。”
“我并没对她灌输阶级歧视，只是游斌要去留学，两人所处的坏境，所交往的社会关系都会不同。我唯一做错的是向您撒了谎，这点向您道歉。”说完深深低下了头。
此时游斌站起来，眼神有些怒意,“我在乎你的想法，可我的情感我想自己做主。”之后对周泉说道：“叔叔对不起，可是我想去看看小蕾可以吗？”
周泉点了点头，而此时彭丽抓住他的手，他眨了眨眼示意让她放心。
“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周泉把检测报告放到游睿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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