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说:“指望放假回家理发的,冇想到封城,找不到人理发了。”
掐指一算,从上一次理发,封城到今天足足有63天没理发了。
我的乖,儿子的头发又硬又厚,难得打理,鬓角盖了半边耳朵,后脑可扎得起辫子,时间让儿子的头成了地道的“鸦雀窝”。
如果再给换一套脏兮兮的长衫,和孔乙己的形象太像不过了。
“我来给你剪吧?"我试探地问。
“好哇!”儿子很高兴。
爱人拿来了一把大剪,一把修眉的小剪,一把梳子算是理发的全套工具。
暖和的春阳毫不吝啬的照在阳台上,缸里的葱,盆里的月季,仙人掌受到了阳光的沐浴都兴奋得格外的灿烂。
"先洗洗头。”爱人打来热水,拿来洗发精,帮忙打下手。
"不用,不用,就这么剪。”儿子一个轻的道。
我麻利地用纸巾,在儿子脖子上围了一圈,用围裙作为兜巾围了脖子和上身,用梳子打顺了头发,开始了后脑勺的第一剪刀。
我不爱留长发,每隔不了十天都要剪一次,不仅发型从没有变化,剪头的人没有非常特殊的情况是不会换人的。
从小的时候,我们村有二个剪发的,一位姓陈,叫冬冬,年长我快三十,因和我同辈,所以我也喊他冬冬哥。
他是手艺人,不用像出工的大多数人一样,听到钟声去出工,看到落旗收工回家再吃饭。因此,在村里他格外受人尊重。以至从小我就想着如果长大了,我也要像冬冬哥哪样,学门手艺,学理发。
喜欢冬冬哥家里去理发,原于他家里有个木制的转转椅,还可以松了栓塞,平躺着刮脸,刮胡须。
父亲只要让我们去理发,经过一个斜坡,跨过一个沟坎,爬上转椅,先转它几转。
冬冬哥也似进了我心里看了的,只要上了椅子,狠劲地扒转椅子:
"晕不晕?晕不晕?”理发也成了小时的一件乐趣。
负责陈王两个自然村理发的是丰师傅,他小时得过小儿麻痹症,落下残疾,左脚有点瘸,走路一拐一瘸。
两个自然村也只是两个生产组,人口不多,责任田分产到户后,取消了理发兑工分,丰师傅也常提了理发盒,避开大路,沿着田梗,来我们湾来理发。
“大姐,您的发要修剪了。”
“大姐,要不我给您用六六六粉敷下头,洗了,没跳蚤,头也不痒了。"
“你看,大哥的白胡子都出来了,要不,我来给您刮刮脸。"
“哎呦!小侄儿也该理了,理了,一定清爽多了。“一脸的笑容,顺手摸摸我的头。
父亲打来热水,架在脸盆架上,丰师傅挂好趟刀布,“啪啪啪“地上下翻舞着呈亮亮的剃头刀。然后,用肥皂水摸了父亲的胡须,起了泡泡,拆叠好冒热气的毛巾,贴在父亲的嘴上。刮了额头,刮了脸,顺势在脸盆里热了毛巾,再贴上额头,开始刮起胡子来。
父亲每次理完发,都要称赞丰师傅的手艺好。
“丰瘸子,冬冬来了!”门外有人逗趣地喊着。
"大哥,莫瞎我。”丰师傅顺势把大门关了半扇。
“各做各的手艺,你怕他干什么?“
“都是湾里湾落的,晓得了不好。”丰师傅小心答道。
我知道,丰师傅手艺未必好得过冬冬哥,但他嘴甜。
“刚磨的剪刀,剪发不卡,刮脸顺溜,才舒服。"
"哎呦,我的大姐,头痒不痒?有蚤子了,家里有六六六粉没有?有醋没有?”
不管年长的,还是年少的,一口一声"大哥!大姐!"像是一家人似的,脸上总是堆满笑。
"吚,丰师傅好久没来湾子了?“父亲摸了摸头,似乎想起该要理发了。
“听说冬冬找丰师傅谈话了,他现在不敢来湾子,去了胡郑,去了张湾。"
母亲答道。
一天暴雨过后,我去巡田里水关好没有,看见丰师傅一瘸一拐,提着他黑旧的理发厢,在湿滑的田梗上,从郑湾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后来,一直到我离开家乡,到了县城,再也没见丰师傅来理发了。
到了县城,理发也是必不可少的。租住的街是条娱乐街,每到傍晚,华灯初上,各种广告牌霓虹闪烁,红红绿绿。酒足饭饱后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本不太宽的街面,摆串串的,摆小炒的,开小车,骑摩托,嗽叭声,吆喝声,人声鼎沸,娱乐街顿时显得格外的热闹起来。
女人们涂着鲜红的口红,穿着超短裙,露着白白的长腿,低胸的紧身背袿,不仅遮不住两乳间的深沟,还鲜活地把两乳抖得上下跳跃。
在这条街上,想找一个像样的老师傅能刮脸理发,实在是件难事。
住久了,街仿乡邻都熟络了起来。其实就在街对面的小涂师博远超过了冬冬哥,操过了丰师傅的刀功。
一来二往,和小涂师傅成了好朋友,原来半月一理的发,在小涂师傅这里,改成了一星期理一次发,三二天刮一次脸。
小涂浓浓的双眉下有双会说话的眼睛,鼻梁逼直,脸干净得名副其实的小鲜肉,韩星的模样,见人都露出白白的虎牙,一脸恰当其好的笑容,人见人爱,生意异常的好。
小涂的手艺是家传的,从爷爷传到父亲,结婚后他自立门户,在县城开了美容美发店。我最喜欢找小涂理发是享受他刀尖在你眼角搅动,在你耳廓里旋转。
"理发赚不了几个钱。”
小涂给我算了笔帐。
“二十块钱一个头。洗发,理发,刮脸,平均每天只能理十几个头。房租五千,洗发精,水电一交,没有落头了。"
他在二楼开了间美容店加上踩背按摩,赚钱靠的是二楼的经营。
小涂爱人本来能剪发染发,二楼的生意太好了,精力也全用在二楼的经营上。
我的房东丁老五,抓住了镇改县的大好机会,几个项目下来,荷包赚得满满的。每次的饭后,或晚间无事,总爱邀我去小涂店里。我洗头刮脸时,他早弓着腰,轻手轻脚猫上了二楼。
…
我搬到了省城,小区附近再也找不到刮脸的师傅,从此,我只能买了电剃刀,开始自己给自己剃胡须了。
在县城生活了六年,常联系过去的一些老友,每次电话,总有新鲜的消息告诉你,好多熟悉的生意人离了婚,小涂也离了,说是他老婆和浙江的一个老板私奔了…
“爸,剪短一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门呢。”
我学着小涂师傅小时给儿子剪发的样子。
平了梳子,逆着发把发梳起,一剪刀一剪刀很快露出白白的头皮。额前的发造型的时候,适当留长了点,最后打着八字剪,撩去长发,修整得错落有致,显得不是刚刚剪过发的样子。
儿子一个劲地:“理得真的蛮好。"
爱人伸出大姆指:"疫情过后,买了正规工具。以后家人的发你包了。"
第一次理发,自己也没想到,理了一个让家里都满意的头发…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