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无常君 | 来源:发表于2018-06-15 19:08 被阅读51次

《红》

特写:炭火燃烧着,如火山口炽热的岩浆一般,镜头慢慢拉远,你会发现其实是一只点燃的香烟,是的镜头就是这样骗人的。

只见秦勇一手拿着大卷的炮仗,一手拿着香烟,导火索被点燃,火星四溅。伴随着一阵鞭炮声,秦勇很快便被淹没在一阵浓烟之中。

外面炮声不断,后厨的大油锅里,大块的猪肉已经被沸腾的油锅烧焦了皮,空气中弥漫着被烤焦的蛋白质分子。

案板上,厨师麻利的把叉烧肉切片、装盘。

白切鸡从沸腾的锅中捞出,甚至还依稀可见鸡临死前嘴角泛起的笑容。

蒸笼打开,雾气腾起,一碗碗肉堆叠在一起,一只灵巧的手用一只大碗把肉盖上,拿住大碗肉,小手翻转这么一扣,碗揭开,色泽金黄的一碗扣肉就此诞生。

一队人用托盘捧着菜从厨房走出,托盘上摆放着:叉烧、白切鸡、扣肉。

小孩在跟着送餐队伍,在满地红的炮仗红纸在一面呼喊一边奔跑。

鞭炮声一阵盖过一阵,腾起的浓烟肆意翻滚,在这个离偏远又还差那么一点距离的小山村,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场婚礼。

周大新郎挽着新娘,在给到访的客人递烟,周大新郎头发跟刚刷过漆一样,光滑油亮,这个发型是他专门驱车到县里最贵的让当家造型师给量身定做的发型。

那天一进店,周大新郎就大嚷,给我来个最时尚的发型,最贵的!还别说,贵的还真是最好的,今天周大郎的影子里的确有那么一点城里人的味道。这位来自城里的新娘穿着一身白色的婚纱,虽然婚纱在刚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沾上了村边的田土,但正所谓要入乡随俗,这丝毫没有对整体审美造成任何影响。

新娘白皙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绝对称得上是漂亮,更难能可贵的是,新娘似乎对村里的土里土气毫不介意,不管对谁都是以笑脸相迎,本土化得恰到好处。

男人们在小院内坐着,女人们和孩子们得都呆在屋里。对于男人们来说这会是正午,从这会喝到晚上再合适不过。

传菜员在秦勇这桌停下,把菜摆放好。

秦勇用他那四根手指的右手拿着筷子,在碗里挑了半天后,夹起一块肉,嚼着。秦勇:“呸!”

大王:诶!秦勇,你干嘛呢,这么多人好歹也得注意点。

秦勇,继续在碗里挑食,挑了几回,放下筷子。

秦勇:“这菜啊,随人,磕牙!怎么没看到五叔啊?

秦勇四下张望在人群中搜索着五叔。

永生:五叔是第一批的,我看到他吃完后好像是去了县城。

秦勇转身看着新娘,只见村支书与新娘新郎在相互敬酒。

村支书:“哎呀,周大郎你和弟妹真是郎才女貌啊,我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周大郎:“谢谢叔。”

村支书小声在大朗耳边低语。

“我还得赶到县里开会,征地的事,马上得走,我就不闹你的洞房了,啊,哈哈。”

“这事重要,叔,那你先忙,回头咱俩砸好好喝。”

村支书匆忙离开。秦勇坐直身子。

秦勇又是一口酒喝下:“你看那娘们,至少大他5岁,五岁啊!”

他这会结婚,不是明摆着冲人头费来的嘛,你说是不是啊永生?”

永生支吾:额……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不是很清楚。

大王:“诶,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老婆不一样大你好几岁。”

秦勇:“我那不一样,再说了大王我又没说你,你那是名正言顺,谈了好几年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这周家不一样,这女的你见过?”

隔壁桌的摇摇头:“没有。”

秦勇:“你见过?”

隔壁桌的摇头。

秦勇:“我看他妈的就是……”

秦勇刚想骂出口,看到大王给自己使了个眼色,新郎和新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秦勇身后。

秦勇:“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秦勇拿杯起身:“来,老六。”

周新郎:“秦勇哥,是老八,老八。”

秦勇:“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秦勇:“来老八!祝你和弟妹,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干了!”

秦勇和新郎碰杯,仰面喝完,反拿着杯子,抖了抖,一滴酒掉落在地。

“来新郎新娘亲一个!”

秦勇趁着酒劲大喊。

“亲一个,亲一个!”

在这样的日子里,这样的节目可没人舍得错过。

新郎在一片起哄声中,羞涩的看着新娘,新娘落落大方,微笑的看着新郎,新郎兴奋的对着新娘的嘴唇就是一吻,两片嘴唇刚接触。

“不好啦!不好啦!”

一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跑入院内,神色慌张,满头大汗。

秦勇:“怎么了九叔,今天是老八的大喜日子,好日子!怎么就不好了?”

九叔:“别喝啦,那帮狗日的开发商,趁着大伙在这喝喜酒,把咱族上的祖坟给推啦!”

“啊!”

众人惊诧,刚还是觥筹交错,这会已是鸦雀无声。

秦勇:“这帮没娘养的,大伙抄家伙!”

众人齐声相应,纷纷散开去寻找工具,镰刀、锄头、铲子,这些平日屈身用于干农活的工具,今日终于可以大干一场。

周新郎看着四散的人不知如何是好,刚才院子里还满满当当的都是人,现在就只剩下新郎新娘两人。

周新郎赶紧在院子里翻找出一把锄头,觉得不太顺手,又跑进厨房拎出一把亮晃晃的菜刀。新娘一把拉住周新郎。

“你这是干什么?”

“这事我不能不露面啊,你放心,做个样子,我也会演戏。”

新郎趁机摸了摸新娘的手,新娘松开手,周新郎拎着菜刀冲出院子,留下新娘一人。

田间小道上,上百号村民,每人都手持着兵器,或锄头、或铲子、或镰刀,一脸杀气,领头的正是秦勇,秦勇手里拿着把长柄镰刀,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就是在他脑子里一直挥之不去的电影《古惑仔》里大哥小弟抢地盘的画面。虽然已经结婚,但火气依然不减当年,今天,秦勇终于等来了他人生的大场面,这样的场景已经他已经在脑子里反复演练多次,以至于每一个步伐,每个眼神,手持武器的方式,叼烟的尺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身西装革履的老八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跟在秦勇身后,他油头粉面的模样,加上那把亮晃晃的大刀,在队伍之中风格有些不是很统一,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一列人,浩浩荡荡的奔向工地。

一工人匆忙跑向包工头,轰鸣的挖掘机声下,包工头叼着烟,双手叉腰正在指挥着司机推平眼前的山坡。

包头工头:“推啦,都给我推平。”

工人跑到包工头身边,在包工头耳边大喊。

巨大的轰鸣声中,只看到工人的嘴型,但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包工头:“你说什么?”

工人大声喊着,包工头依然听不到任何声音。

工人急眼,指了指远方。包工头顺着工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秦勇和周新郎一伙人,手持工具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正朝工地走来,由于人数众人,众人身后尘土飞扬。在包工头眼里这明明就是一群不要命的疯牛。

包工头脸色大变,对着挖掘机大喊。

挖掘机上师傅,挂着耳机,耳机里正播放着DJ夜曲,压根听不到任何嘈杂声,他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包工头急眼,拿出手机拨通司机电话,DJ夜曲的电话铃声响起。

挖掘机停止运行,挖掘机师傅接通电话:“喂,老板,什么事啊?”

包工头看向秦勇众人的方向,秦勇众人已经越来越近。

包工头:“你马上给我停机,下来。”

挖掘机司机,熄火,跳下挖掘机驾驶舱:“啥事啊,老板。”

包工头把安全帽往司机头上一扣,扒开挖掘机司机,迅速的爬进驾驶舱关上了门。

挖掘机司机一回头,秦勇一伙已经把众人团团围住。

众工人站定不敢动身。

秦勇站到挖掘机工人跟前:“谁是老板?”

挖掘机司机指了指驾驶舱。

秦勇望向驾驶舱,驾驶舱里包工头嬉皮笑脸的看着秦勇。

“兄弟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给我下来。”

“我不。”

“你给我下来!”

“我不!”

“你不下来是不是。”

包工头拼命地摇晃着头。

“好,你等着!”

转眼间,挖掘机四周都堆满了干柴和稻草。

村民用绳子把司机和几个工人捆成了一团,司机奋力的挣扎:“那是我的机器。”

一个村名只一根萝卜就堵上了司机的嘴。

秦勇仰面看着包工头,包工头惊恐的扫视了一下挖掘机四周,四周都已经被手持各种工具的村民包围,其中周大新郎的那身正装和那把亮晃晃的菜刀格外显眼,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位小兄弟为什是以这身打扮,但周大新郎在晃动菜刀的时候,光线那么一闪,正好刺到了包工头的眼,包工头如皮肤刚被寒冰刀刺一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不要乱来,这可是违法的。“

“违法?你把我们族上的祖坟给推平了这就不违法了?”

一个村名拿着一个已经破裂的陶罐站在秦勇身旁。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秦勇点燃火机,蹲下,火苗已经接近稻草。

包工头惊恐扯破嗓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秦勇嘴咧咧一笑,欲点燃稻草。

突然一只手伸出,一把拿夺过秦勇手中的火机。

秦勇刚想发怒,转身一看,瞬间软了下来。

“五叔,你怎么来了。”

秦勇有些尴尬。

中年男子,用夺过的火机点燃了烟,猛的抽下一口。

“我刚从县城买完树苗回来,再说这么大的动静我能不来么?”

包工头躲在驾驶舱内,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怎么回事啊?”

秦勇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

“你王八蛋把族上的祖坟给铲了。”

“还有这事?那可不能饶了他。“

“可不是。”

“那你打算怎么办?”

五叔看着包工头,包工头已经吓瘫坐在椅子上。

“这……赔钱!”

五叔小声耳语。

“我说秦勇,这坟你不觉得早就该换个风水更好的地方么?”

五叔给了秦勇一个眼色,秦勇心领神会。

“现在重点是先把咱祖坟给重新埋好了。”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今天动土,到底吉不吉利啊?”

“赵大师呢,赵大师呢?”

“诶,我在这呢?”

一个头发银白的小老头小跑着走出人群。

“你老人家快点给看个日子,这坟今天被动土,这日子到底是个什么说法。”

小老头,从身后的裤腰带里掏出一包红布,作为一个专业的风水大师,这本从未离开过赵大师的身,红布一层一层的被拨开,露出一本黄历。小老头尴尬的笑了笑,又从衣服内兜里掏出了一副眼镜,透过眼镜眯着眼睛,在翻看黄历。貌似眼镜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五叔和秦勇一起凑近皱眉看着黄历,他们当然看不懂黄历上写着的是什么,但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着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小老头:“今日!今日合适迁坟。”

五叔:“那他这坟还铲对了。”

秦勇:“五叔,这个不对,都成这样了。”

五叔小声:“怎么不对了?这附近三千亩地都要征用开发,就差这个坟头了,这坟就是今天不迁,改天也得迁,你还等着村里的那些老家伙拿主意啊?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工?”

五叔示意秦勇靠近,秦勇靠近五叔,耳朵差点没贴在五叔的嘴上。

五叔:“我知道这大伙都等着这征地费呢?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咱顺水推舟把这坟给迁了,你看,土都已经松了。”

秦勇:“五叔我听你的!”

秦勇喜笑颜开,其实五叔所讲,正是秦勇所想,别看秦勇平日里,五大三粗,像个脑子没长全的二愣子,其实心里明白得很,这坟他早就想迁了,他算过一笔账,这次征地费,起码也得1个亿,平摊下来,村里每个人头能分个上百万,但这坟啊,村里的那些老人,硬是不让迁,这回可好,有人帮忙动手,还有人推了一把,一切都比想象中的来得要顺利。

“轰!”

突然背后一声巨响。

秦勇惊愕的转身看向挖掘机,顿时傻了眼,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火箭正好击中挖掘机下的干草,一下把干草给炸燃了,谁都知道,把干柴堆在推土机下,只是想吓唬吓唬包工头,杀人放火这事,他们可不敢,这下真是玩火了。

秦勇惊呼,周围拿着工具作势的村民们,赶紧急拥向前,用手中的工具灭火,在这秋高气爽的旱季,这小山坡根本找不到水源,最近的也得一公里外,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这些村民平日里,放火烧山开荒什么的各个都是好手,找来的都是一点就燃的材料,这下好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窜起的火苗瞬间把整个挖掘机都给包围了起来。

村民们拿铲子的用铲子拍火,拿着锄头的,用锄头抡打火苗,手拿镰刀的赶紧砍下身边的绿植扑火。巨大的火苗腾起,包工头躲在驾驶舱内,被烤的满面通红,但是下面火势这么迅猛,他是万万不敢开门下车的。

别说,从远处看,那舞动的火苗,那有节奏的扑火动作,还真像是一群人正围着篝火在狂欢,被绑住的司机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自己被的挖掘机干着急,恰巧,这会司机的电话声响起,一群人就在这DJ夜曲之中疯狂灭火。

还好人手众多不一会火苗总算扑灭,众人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秦勇蹲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周新郎已是满面灰土,包工头被烤了半熟,打开车门踉踉跄跄的下车,中暑倒在了地上。众人赶紧给包工头脱衣解裤带、扇风,过了好一会包工头才醒过来,并无大碍,挖掘机的只是轻微的烧伤,大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并开始戏谑起刚才的意外,秦勇也认为,这次事件,以后再酒桌之上肯定回事很好的谈资。

在和包工头司机私了时,包工头愿意承担挖掘机的修理费用,以及再额外送两条好烟个村民,这事双方就不再追究。完事,秦勇赶紧吩咐几个人准备迁坟,准备好炮仗、纸钱还有公鸡等,有好事者问要不要把族上的老者叫来主持,秦勇说,作为晚辈,现在也应该是替族上拿主意的时候了。

于是在没有通知族上老人的情况下,秦勇等众年轻人,就把族上的祖坟给迁了,就连今天刚结婚的周大新郎,也没有丝毫的忌讳,还提供了一卷本来用于结婚的大炮仗,生怕自己没尽上力。

年轻人忙完迁坟,各个都是有说有笑,准备回老八家继续喝喜酒,一进院子,不知何时,族上的三个老人,早已在院子里排开坐着,看样子是等了许久,进门前还有说有笑的众人如被拔电的音响一样,瞬间止声,秦勇顿时没了刚才的威风,低声叫到:“三爷,二爷、五爷,你们都在啊?”

二爷是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头发稀疏,眼神涣散,作为身体已经是只有一个头颅还露在泥土外的人,他对于这件事其实并无多大意见,要知道,前不久,他就早早的为自己定好了一口上好的“寿棺”,摆在自己的房间里和自己一同入睡。

二爷年轻时候曾做过一个梦,梦中东方日出,红彤彤的太阳,正对着大门,而门前就摆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方用红漆染着的头部,在蜡烛和朝阳的照射下红艳得耀眼,如烤红的炭火一般。

二爷梦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拿了全部身家进了赌场,几乎是每把必赢。但第二天,二爷没收住,又再次进了赌场,不仅把赢回来的钱都输了个精光,还把家里刚下的小牛也输了去,气得二奶奶,回娘家呆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从那时候二爷就坚信只要在梦里再遇见一次棺材,那么他一定会再赌上一整天,但也只赌一天。只是从那次起,二爷就再也没梦到过棺材。

三爷打土匪的时候受过伤,所以走路必须柱着拐杖,还总是喜欢带上一定军绿色的军帽,以便用此来提醒周围的人,他曾是一名军人,这是三爷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也正是因为此他是村里最德高忘重的一个老人,他虽排行第三,但谁到知道,这村里的老人,谁都服三爷,三爷的话便是权威。

五爷纯属打酱油的,酒虫一个,不管哪家的红白喜事,酒桌上总少不了他,每次都喝得最熏熏的,然后牵着一头老牛回家。

秦勇看到三位大爷,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拿出烟给三爷递上。

秦勇:“三爷。”

三爷拿起那根已经被他使得光溜顺滑的拐杖,猛的一敲地板。

“你们这些年轻人,居然族上太爷的坟也该随便乱迁,知不知道,这是要犯事的?”

秦勇:“没乱迁,都看好日子了,不信你问问先生。”

小老头钻出人缝。

“是,今天的日子的确合适迁坟。”

“公鸡杀了吗?”

周大新郎跳出:“杀了!我家的!土里也下了公鸡血。”

在坟坑里下公鸡血,能防蜈蚣。

“拜了吗?”

“拜了!3大卷鞭炮,满地红。”

“被你们气死,人家老八的婚礼你们用来迁坟,你们就不怕触了霉头?”

周大新郎赶紧上前:“爷没事,让人看过了,好日子,不冲,这不也只有我有这福分能撞到这日子上。”

三爷是周大新郎的继爷,当地有个风俗,就是两个大人玩得好,生辰八字又恰巧能对的上的,就会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对方,也就相当于认了个干爹,三爷这个经过他身边大声说话都要被瞪的倔老头,全村也只有周大朗的话他能听进那么一两句,毕竟关系摆在那,不是亲生的胜似亲生,对于这一点秦勇早就算计好,如果周大新郎都没有意见的话,那么是绝对没什么问题的。

看到自己的继子也参与其中,三爷也没了刚才骂人的气势,但脸依然绷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早几年村里就我们几个老人和小孩,你们年轻劳力都跑到外面打工,把地都让给了荒草,这会要征地了,嫌老祖的坟碍你们事了,是不是?”

秦勇:“三爷瞧您说的,我们出去也不都是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嘛。三爷,我们刚还说喝酒的时候找不到您老人家呢,怎么样,陪我们这些后辈,小喝几杯?”

周大新郎:“是啊,爷,难得你们几个前辈过来。”

三爷看到有台阶下,叹了口气。

“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鲁莽,以后再有迁坟这样的事,一定要过问过问我们这些长辈知道没有。”

秦勇:“知道知道,这次是我们太心急了。来来来,快点给三爷倒酒。”

一说到倒酒,众人便都积极了起来,方才紧张到响屁都不敢放,这会终于可以可以继续扯着脖子划拳猜码。

几位长辈几杯水酒下肚,舌头也就轻飘了起来,二爷不喝酒,自顾自的吃着菜,他觉得现在自己现在已经是吃一餐少一次餐,所以不能亏待了自己。三爷开始了他的教育课,重复着那个这些晚辈已经能背出每个细节的故事,这是他的第355次演讲:当年土匪横行,县里要挑选民兵上山剿匪,枪法神准,上能打天上飞禽,下能瞄地上欢兔的三爷自告奋勇,成了民兵队的队长,带领着民兵队,把土匪打回了山寨,也正是因为这,三爷被土匪头子所嫉恨。一次上山打猎被土匪伏击,三爷以一敌五,击毙一名土匪,击伤三人,剩余一土匪落荒而逃不知去向,而三爷的脚也就是那时被土匪的暗枪所伤从此落下残疾。对于这条残缺的腿,三爷从未把他看成是一种负担,对他而言这是上天对他的眷顾,是一种荣耀,因为这条腿,他从来都没受过委屈,大饥荒的时候,村里人只要有一口粮,就会给三爷半口,像英雄一样供着三爷,而今低保、国家各种补助,三爷是一样不少,每年九月九重阳节,镇长县长,都会登门造访给三爷送上慰问品,慰问金,并拍照留念,几乎每年九月九县内的报纸上都可以看到某某某领导慰问三爷的照片,在村里,三爷可是唯一登过报的人,就凭这一点,三爷就足以傲视全村。羡慕得那些四体健全的人,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条蹶腿。

三爷已经微醉,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了一些红润,看上去反倒显得年轻了。

小院上空回响着划拳猜码声,夕阳慢慢滑落,西边的火烧云把整个天空都已烤透,房檐、小树乔木、正在吃草的老牛、慢慢悠悠一摇一摆的赶回家的鸭子都被染上一层红色。

晚上酒已经喝得差不多的秦勇,晃悠悠的回到了家中。老婆早就洗漱好在家中等候着秦勇,秦勇一把扑向媳妇,被媳妇一把推开。

“死鬼,水已经烧好了,洗澡去。”

秦勇心领神会,笑嘻嘻的转身冲澡去了。

要是前些日子,秦勇是断然不敢把酒喝到这个时候,要不然回家若只是跪戳衣板还好,通常都是连大屋都进不了,只能到猪栏里窝在稻草里睡着,为了喝酒秦勇这罪可没少受,你说吧这人按理被惩罚个一两次,吵个几次,那么也就总能长点记性,但秦勇,但凡一上酒桌就如入了定,任你火烧房子,他依然能稳坐酒桌旁。所以干脆,秦勇每次出门喝酒前,都偷偷往稻草堆里藏好一件被子,喝完了酒,自己乖乖的躺到草窝里睡了去,也懒得叫婆娘。

这会秦勇已经清洗完毕迫不及待的就往媳妇身上扑,却又被媳妇一把推开。秦勇郁闷:“又怎么了?”

媳妇看着桌上的一碗汤药,先把那个给喝了,秦勇无奈的拿起碗,又放下。

“那药渣子可埋好了,别让他人瞧见了。”

“知道了,瞧你那样。”

秦勇这才放心的一口喝干这碗汤药。

秦勇和媳妇已经结婚三年多,一直没怀上孩子,两人认为自己还年轻本来是不着急的,可现在在这紧要关头,虽然最后的分配方式还没定下,但听说家里多一口人不管是生下的还是怀上的都算,那可就是多了100万的人头费啊,两人只得加班加点,拼命造人,一阵翻云覆雨过后,小两口子躺在床上。

秦勇媳妇:“你说今天拿老八结婚,到底是个咋回事?”

秦勇:“还能是咋回事,找人结的呗,这点小伎俩,谁都能看出来。家里还有多少钱?”

秦勇媳妇:“你问这个干嘛?”

“今天我看到五叔,买了好几百棵李子苗。”

“李子苗?李子不是早春的时候种的嘛?”

“你懂个啥,这征地到时候,要是地上有农作物,那是要赔偿的,一颗树苗能赔好几十呢,这买一颗苗才多少钱啊,我们那地,这两年出去打工都荒废了,上面尽是野草,正好这个季节,荒草也枯了,回头我借个割草机,再这么一点,烧干净后,趁着规定还没下来,赶紧把苗子种上,然后就等着收钱吧。”

“不过就咱那点地也种不了多少棵啊?”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你还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按照常规种法,一米五一棵当然种不下多少棵,我们种这又不真是为了结果,咱,一米五,种他三棵,一亩顶它三亩地。算算咱五亩地,能多种二三千棵呢,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还是你聪明。”

“那当然。”

秦勇这边结了好几年婚的小两口把每天晚上都跟新婚一样,而这边新婚的周大新郎,一个在婚床上,另一个则打这地铺。

新娘已经把妆都卸了,用被子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紧靠着墙,盯着打着地铺的周大新郎。

周大新郎:“你说咱今天怎么说也算是结婚,第一晚就分床睡不好吧。”

新娘:“你想得到美,合约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不能发生两性关系,这戏档期为三个月,要加戏的话得额外加钱,人头费下发后,我占三成,我可是有职业节操的,又不是外面的那些小姐。”

周大新郎:“知道知道,要不是因为你是专业的演员我也不会找你。”

周家一直催着周大新郎快点结婚,只要婚一结,那么到时人头费下来就能多捞一笔,但周大郎一直没找着对象,让他随便找个人结婚,他也不肯,他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有点追求的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于是想到了招聘老婆这一招,找了个13线小演员,签了个合同,演一出戏,这次周大郎的这个计谋可真的提高了他在家中的政治地位,一向处于弱势对他,瞬间来了个大翻身,占据着家里的决定权,比如家里本来说了买35寸的大彩电,周大新郎说要买45的,无一人敢反驳,这一刻周大新郎可是足足等了20年啊,因为2岁前他还不记事。

小演员从某电影学院毕业,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漂不亮,即使是化完妆后走在大街上,和普通路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她在看完了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后,认定自己只要坚持那么一定就能够出人头第,不曾想过,这世道从来没有什么成功是随随便便的,晃晃悠悠,每天也只能是在某制片厂前面等着通告当群演,偶尔兼职各种模特,没少受欺负,即便如此,也还是只能住地下室,但她的很多同学都已成为电视里常见的角色,为此她都不敢轻易向朋友暴露她的行踪。这不看到了周大郎的招聘广告后,觉得待遇也比跑龙套要来得高,而且这戏可是绝对的女一,一咬牙,就和周大郎签了假扮夫妻的合约,为期三个月,拿到人头费后,马上离婚。

在合同里小演员详细的列出了各种附加条款,比如只有三次接吻机会,不能有过于亲密的拥抱,如果要加戏的话得额外算钱,这些在剧组里可都是当上绝对的女一之后才有实力开出的条件,这回,小演员好好的过了把女一的瘾。而且今天确实表现得很好,给足了周大郎面子,为此,周妈妈私下还塞给新娘一个红包。

其实周妈妈,还真希望自己儿子能娶到这么一个媳妇。不过小演员可不管这些,有红包照收不误,全当小费。

周大郎:“喂,以后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啊?”

“你问这个干吗?”

“我就想知道。”

“你死心把,反正不是你这样的。”

“我的对象啊……”

小演员又开始了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女生,都希望自己的对象高大英俊阳光,像从韩剧里走出的男主角一样,然后住在童话般的房子中,每天早上牛奶、三明治,窗外阳光灿烂,屋内笑容温暖。

周大新郎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想象中的另一半,可小演员压根没在意,完全沉侵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一会便睡着,今天她太累了,演了一整天,今天是自己第一天当女一的日子,小演员脸上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周大郎看着已经熟睡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的小演员,突然觉得能与其共处一室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偏远小山村的夜晚总是安静得特别快,偶尔从村里深处传出几声犬吠,竹林深处传出几声猫头鹰鹰叫,山坡上传出各种不知名的虫儿的叫唤,灿烂的星空之下,村子显得格外安静,这样的夜空是城里人所不能看到的美,但在村里人眼里,这些稀疏平常的东西,和平日里呼出的空气一样,普通得根本无需浪费时间去在意。

这样寂静的夜晚,总是会有人不甘寂寞,按耐不住,摸黑着要搞点事情。山坡上出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推着一辆斗车,好不容易把斗车推上了山坡,黑影停下,抽出一支烟,打火机一敲点上了烟,在这样漆黑的夜里,打火机的亮光有些显得有些张扬,特别是在要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时候,这样的火光,就如灯塔一般明亮,不过这时候也没人会关注这些,说正经的,借着火光,我们可以看到此人正是五叔。

虽然漆黑,但是在漆黑当中呆久了,人的眼睛就会习惯黑暗,那么也就能模模糊糊的从黑暗当中,看到物体的轮廓,留白处再加上想象力的补充,也就能模糊地看清物体,模糊之中可以看到斗车上装着一车的树苗,如果这时候对着人物的脸来个光照,再来一个特写,你会清楚的看到这是一张沧桑的脸,一张惆帐的脸、一张无可奈何的脸。

五叔也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要不是为了儿子他也不会半夜吹着冷风,推着一车树苗来到山坡上遭受这罪,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有文化的镇文化图书馆馆长。

五叔儿子大学毕业已经好几年,在一线城市工作,每次逢年过节回家,总能给二老带点新鲜玩意,靠这点新鲜玩意,能让五叔在同事朋友面前仰头而行半年多,不过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有五叔自己才明白,换了几份工作,现在年近三十当了个不上不下的小主管,这几年根本没挣着几个钱。

没办法,儿子户口也已经迁到了城市,现在谈了个对象要马上结婚,得在城里买套房。没办法,考上大学,送出去的娃,要是再回到村里或者是县里建房子、买房子是要被人笑话的,这个儿子可是五叔一辈子的骄傲,五叔这一辈子平平庸庸,什么大事件也没碰上过,就唯独养了这么一个成绩优异的儿子,为了能让儿子多几个钱装修,他也只能委屈自己,反正已经委屈了一辈子,也不差剩余的这二三十年,这一切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自己也知道一旦是为了儿子的时候,他的道德、羞耻心、荣誉即使都离他而去也无所谓,肮脏、虚伪、势利都围上来也没问题,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

五叔按照从书上学来的种植树苗的方法,1.5米一个树坑,一棵一棵树的种好,老实人,就是老实人,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就是在做坏事的时候还是那么一板一眼老老实实。一直忙活到后半夜,虽然已年过半百,累得差点已经直不了腰,但看着种下的果苗,想到自己有为儿子减轻了一点儿负担,五叔疲惫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秦勇一连割了好几天草,再在上造人,今天一直睡到了晌午,才懒懒的从被窝里钻出,想起还得上县城买果苗,从衣柜杯子里层拿出存折,扒了几口冷饭急匆匆的赶往车站。

到了县城下车后,秦勇并没有去农业局看果苗,而是坐着个小三轮,来到了“鸿发”饭店前,径直走进了饭店。

“201包厢怎么走?”

“这边请。”

一位穿着制服皮肤白皙走路屁股扭捏的服务员,领着秦勇,走上二楼,其实秦勇当然知道201怎么走,他就是想在这些服务员的面前表露个身份,证明自己是在这吃饭的主,这些服务员可都是20岁左右的姑娘,水灵得很。跟在服务员身后,看着服务员扭捏的屁股,秦勇想象着昨晚和媳妇翻云覆雨的事,他贪婪的用眼神抚摸着姑娘的臀部,胸部,以及嘴唇,但凡是能勾起男人欲望的部位秦勇统统没有放过,并迅速的用眼睛拍下存储在脑子里的某个角落里,没有放过一个细节,在这方面的观察力秦勇绝对是大师级别的,她甚至能根据女人走路的姿态辨认出谁是处女,这是他在酒桌上说的,暂时还没有经过验证。

能让秦勇打起精神的事情不多,女人算是一件。

“201,到了。”

秦勇对着服务员憨笑,致谢,眼光最后一次从服务员的胸前划过,占饱了便宜,秦勇才走进201包厢。

“哎呀,秦勇兄弟,你可来了,快来快来!”

包厢内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差点被秦勇失手烧死的包工头。

这事得回到一个月前,一个月前,喜欢喝酒的秦勇,经表兄弟篡局,在一酒桌上认识了包工头,两人几杯水酒下肚后,便掏心掏肺,如多年失散的亲兄弟总于相见一般,酒杯你来我往,当得知秦勇就是自己所要开发项目的村庄的村民时,包工头更是左兄弟,右哥们的把秦勇捧上了天,秦勇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身体轻盈,好似羽毛一般飘忽了起来。秦勇对包工头打下包票,称在村子里自己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人,要是有困难随时都可以找兄弟帮忙。这正中包工头的下怀,于是向秦勇吐露自己的苦水,项目因为村里的祖坟未迁,所以迟迟不能开工,为此包工头已经是被弄得焦头烂额。就是这时,已经两斤白酒下肚的秦勇,从来没有动过脑子的秦勇,智慧之光突然开启,从脑子深处挖出了一个点子,想出了一个能让他在酒桌上吹一辈子牛的妙计,那就是和包工头,联手上演苦肉计,选个日子,让包工头用挖掘机把祖坟推掉,然后秦勇带头掌控和引导村民把祖坟给迁了。他知道,其实每个人早就想把那祖坟迁走,但没人愿意背负着为了钱连祖宗都不要的罪名,他们需要“借人迁坟”。

包工头被秦勇的智商彻底折服,没想到,人为了钱,真的什么潜力都是能逼出来的,当场承诺,若事情办成,一万块的红包给秦勇送上。

于是在周大郎婚礼那天,秦勇和包工头联手在村民面上上演了一场好戏,蒙骗了所有人。

等秦勇走出饭店的时候,已经是摇摇晃晃,买果苗的事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趁着酒劲,带上刚收下的一万块红包,直奔赌场。

能让秦勇打起精神的事情不多,赌算是一件。

在一个废弃的仓库,一群人围着一张小方桌,只有两个人坐着。秦勇把所有力气都集中在食指和中指上,用尽全力、咬着牙,慢慢的摩擦着手上用正面盖住的纸牌,整个房间的人在此刻都屏住呼吸,空气也跟着一起凝固,所有人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了他手中的这张牌上。

  秦勇他是这个地下赌场的常客,人称“九指勇”。不过他的那个消失的手指可不是因为赌输输掉的,而是打工的时候在一个五金场工作,然后一不小心给切了去。那时他刚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所以家里人便让他出外打工补贴家用。那个厂是个小厂,那时他也还未满16岁未成年,还算是童工,所以老板没有帮买保险,随便丢给他一万块便打发了他。

收到一万块赔偿金后他还有一种赚了的感觉,因为一万块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回家娶个媳妇肯定没问题。再说被切掉的是小指,即使留着也没多大用处,对生活影响不大。但他没有用那笔钱去娶媳妇,而是被堂哥带去一个地方“玩玩”。

那天堂哥把他带到了一个赌局上,桌子上一沓沓的钞票,赌场离紧张的气氛,让秦勇觉得神秘而又紧张。他经不住堂哥的鼓动,跟着下了几注,那天他的运气好得出奇,怎么下怎么赢,一天就赢了他一年的工资。

那晚秦勇就躺在床上想,既然赌来钱这么快,他决定明天要再去赌一把,俗话也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被切掉手指这件事也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一切的证据都表明他应该而且必须要去再赌一把。

但是他的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几天后他便输光了全部,那天出了赌场,他就发誓,一定要把赌输的钱,连本带利的全都赢回来,从此便沾上了毒瘾。

“跟!”

秦勇微笑着对对家说,然后悠悠的用那支只有4个手指的手抽出一支烟点上,那个四只手指的手让他看起来显得霸气失足,像一个纯粹的赌徒,更像一个亡名之徒。这是电影《赌神》里的发哥的经典镜头,一直深深的印在他脑海中。混迹赌场这么久他已经懂得如何用这些不经意的动作,来抹去额头或者眼神里的紧张,这就是专业赌徒和业余赌徒的区别。只要最后一张牌没有翻开谁也不知道他手中的那张底牌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胜谁负。

他看到对家额头的汗珠已经开始往下流,这盘秦勇把今晚所有的赌金都已压上,他决定放手一搏。目前看来在场内他占据着明显的心理优势,似乎输赢已成定局。

周围的人,已按照自己的猜想分成两个阵营,他们幻想着自己是持牌者,如果自己是持牌者的时候他们又到底会采取何种策略,因为以他们的资质,他们不可能有机会成为这样最后的对垒者,虽然他们已经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次,自己坐在最终对决位置上时的样子,这样的好戏才让他们口袋输光的钱显得更有意义一些。因为像这样的大场面不是经常能看得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现场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静,暴风骤雨前那可怕的沉静。

秦勇用尽全力在控制自己想要发抖的双脚,他大口的吸着烟在等对方的回应,他看到了对方瞳孔里的恐惧,以及对方那双虽尽力在压制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的双手。他挑衅式的平躺在座位上,然后向半空吐了一口云烟。

“不跟!”对家做出了回应。

“哈哈!收钱!”秦勇用力的甩出牌,果然他赌对了,对家的牌实际上要大与他,不过在这样巨额的赌注面前,除了运气,更多的还是要看心理。

围观着的人群哄的一声,就像马蜂窝被捅爆了一般,嗡嗡嗡,或兴奋、或遗憾,兴奋激扬的讨论着这场赌局的最终结果,就像自己就是当事人一样,但实际上这场赌局的输赢和他们无关,他们只是个看客,但他们喜欢这种全身心投入其中的自我陶醉。过不了几天,这场赌局肯定会被视为“经典案例”在这个区域内的赌徒广为流传。

看着对家懊丧的脸,一种强者打败弱者的快感喷涌而出,秦勇兴奋的仰天大笑。

当然这只是秦勇想象中的场景,实际情况却是:对方21点,秦勇18点,连只差那么一点运气的说辞都没有。不过输光后,秦勇反倒觉得轻松了,毕竟这是通过耍手段得到的不义之财,不宜留在家中,一想到这,秦勇浑身舒畅,哼着小曲回到了村里。回到村前,秦勇还不忘去看了看五叔家的地。好家伙,发现五叔家的地里才几天时间竟多了好几百颗树苗,这时秦勇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定决心,明天一定得把树苗的事情给落实好。

秦勇从田头走到村头,又在村边晃悠了两圈,到永生家的果园偷摘了两个石榴吃下,确定身上的酒气已经散得差不多后,才敢踏入家门,如他所料,刚踏入家门,媳妇条件反射般的马上弹了出来。

“树苗呢?”

“今天买树苗的人没来,我明天再跑一趟。”秦勇在进门前,就想好了对策。

“没想到五叔这么贼,一转眼就苗就种满了。”

秦勇想通过转移话题的方式,转移媳妇的注意力。

“二爷病得不轻,好几天都没出门了,当年结婚的时候,二爷可没少帮忙,你去看看吧,东西我都买好了。”

“好的。”

秦勇突然觉得能娶到像媳妇这样的人,真的是自己的造化,家里的事秦勇从来都不用担心,理财、各种人情世故的打理、公公婆婆关系的处理都拿捏得十分到位,秦勇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不起媳妇,决定痛改前非,戒赌戒酒,以后好好的疼媳妇,好好的过日子。这已经是秦勇第103次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第102次发誓,以后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第104次。

秦勇提着媳妇准备好的两斤猪肉还沉浸在对媳妇深深的自责当中,不一会便来到了大爷的家。

“永生!有人在家吗?”

秦勇大声喊道!

一个面相清瘦,高挑,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从客厅里走出。

永生极为内向,很少和人交流,背后里大家都叫他书生。这是因为和普通农民不一样,永生还是有些兴趣爱好的,喜欢看书,搞些发明创造,他的剥皮玉米机还得了专利,只是那玩意因为不适用于大规模生产,所以世上唯一的一台就是永生家的那台。

“秦勇,你怎么来了?”

“二爷怎么样了?”

永生回头看了看内屋。

“刚吃完药,睡下了。”

秦勇向内屋看了看,永生拦住秦勇。

“刚睡下,别吵醒了,再吵醒,就很难办了。”

“哦,那得多注意,县城医院我认识人,需要我帮忙的就说一声。”

“一定一定。”

秦勇递上猪肉。

“呐给二爷补补身子的。”

“来就来了,还带东西过来。”

永生口头上说着拒绝,手已经把东西接过。

“那我改天再来看二爷?”

“诶,好的。”

秦勇转身走出门外,走出门外的时候,在永生的院子里,秦勇看到了一枚用竹子自制的长火箭,秦勇想起了把挖掘机周围柴火点燃的那一枚火箭,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回家的路上,秦勇在心理嘀咕着。他和永生在小时候可是死忠,永生比秦勇年长5岁,但秦勇小的时候总喜欢跟在永生屁股后面玩,永生也喜欢带着秦勇。两人一起在村边清澈的小溪里抓虾、捕鱼、游泳,每次暑假,他们两人每天外出,就只带三样物件:小刀、盐巴、还有火柴,只要有这三样物件那么他们一天都饿不住。

永生可是抓鱼的能手,在山涧流下的溪水里,石缝中藏着桂波鱼,这种鱼没有鱼鳞,肉质鲜美,喜欢躲藏在狭小的石缝中,永生似乎天生就自带桂波鱼定位系统,总能精确的找到桂波鱼的巢穴。而秦勇就负责捡干柴、生火,处理永生抓上来的鱼。

永生烤鱼也是一把好手,因为这种鱼肉质鲜美,如果直接放在火上烤,那肉质是要化掉的,于是永生每次抓鱼前都会备好新鲜的荷叶,把桂波鱼用荷叶包好,再找来泥巴,裹好荷叶扔入火中,直到现在秦勇每当想起那味,还忍不住直吞口水。不过山还是那山,人还是那人,味却不是那味了。

秦勇一般感叹,一边向前走。

“秦勇。”

秦勇听到有人自己抬头一看,原来是村支书,村支书笑嘻嘻的走向秦勇。

“啥事啊村支书?”

“明天早上9点,每家至少派一个代表到村阅览室开会。”

“还能有啥事啊,这村里的2000亩地就要被征了,村委会决定明天讨论研究这征地费到底个怎么分法。”

“行,我准时到。”

“那我先去通知其他人了。”

看着村支书离去的背影,秦勇赶忙加快脚步走向家中。

“你去还是我去?”回到家后,秦勇开始和媳妇商量。

理论上说,家里的代表肯定是男人上,但秦勇心理也清楚,自己家的情况稍微有点特殊。

秦勇媳妇正在摆桌吃饭。

“两个都去。”

“都去?”

“你想,分钱这么大个事,我去了不合适,你去了更不合适,两个人去了,要是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商量商量。”

“还是我老婆聪明。”秦勇真的是越发觉得自己幸运了,居然能娶到这么一个面面俱到的老婆。

“不过我听说,这钱不止是按人头分,就是嫁出去的人也有的分。”

“这怎么算啊!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他们怎么能分!”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村支书有几个儿子?”

“我明白了,他3女儿,1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嫁出去了,这老狐狸还真是精,那我不就亏大了嘛?”

“所以说,我们得两个人去,到时候吵起来,声音也大些,我可和二婶三婶他们商量好了,死咬,女人,嫁出去了,就像是被割掉的稻子,她还能再种回去?绝对不能算。”

能想到这样一个贴切的比喻,秦勇媳妇开始在心里由衷的佩服起自己来。

“对,绝对不能算。”

秦勇越想越气,因为自己父亲是独子,自己也是独子,所以每次村里开大会分东西,自己家一直都是分到最少的,这回可不能再吃这亏,好歹也是上百万呢,这后半辈子可就指望这些钱过日子了。

但秦勇翻来覆去也没有想出好办法。他甚至想到了半夜到村支书家,把村支书连人带房一起给烧了,或者给他们家养牛场的牛都给毒死了这才解气,不过秦勇也只是在黑夜里自己跟自己较劲而已,这些想法他是万不敢执行的,但气败坏的他总得想个方法英雄一下,当然这样的代价便是,秦勇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秦勇和媳妇想提前一点赶到会场,占个好位置,但是,当他们到达会场的时候,里面已经站满了村民,果然,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两人,七叔家,一家人都来了,媳妇还抱着刚满6个月大的孙子,这简直就是在炫耀,他们家也真是幸运, 这孩子可真的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少爷啊。

这阅览室,是村里筹一半钱,政府在把剩余的补上,为了丰富大家的文化生活而建,里面展架上摆着各种过期的二手书籍,以及政府资助的各类农业书籍,当然大多只是摆设。

阅览室当中的那张麻将桌,才是阅览室的存在的意义所在,这不,几个人正利用着会前的空隙,搓了起来,麻将桌旁围满了人。

村支书已经在看表,又看看了众人,本来预设阅览室应该能容下这么多人,可没想到很多户都是一家来了好几个人,平时开会可没这么积极,就前年,修水利那会,叫了半天,硬是只来了几人,这回到好,就像本来只能容10头牛的牛栏,这会满满当当的塞下了30 多头,这可是他做了十多年村支书,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排场,看到下面那么多人,村子书突然觉得自己的地位比想象中的要来得重要,觉得自己辛苦这么多年,也是该盈利的时候了,多拿点,对得起良心。

“每家每户都到了吧?”

“都到了,您就开始吧!”

大强高声回应道,已经开始有些迫不及待。

村支书顿了顿

“大家都知道,我们这地山清水秀,物产丰富,非常适合搞旅游,现在呢,有开发商看到我们这地了,并已经和政府谈好准备要征我们村3000亩的地,所以找大家过来谈谈。”

村支书话刚收住,下面就开始议论纷纷。

“3000亩?不是说2000多亩么?”

“你懂什么,我们的地便宜,那开发商不能多拿一点?”

“那这得得分多少钱啊?”

“听说是1个多亿。”

“1个多亿?”

“我表侄子在政府国土局工作的,他说的。”

话语者把这话一抛出,他的听说,也就变成了绝对的权威。

周大新郎的媳妇也来了,她也想看看,农村的会议到底是个怎么开法,虽然她打心里厌恶农村,但在上进修班的时候,表演老师有说过,这戏剧源于生活,要多体验体验生活。周媳妇认为既然都已经吃了这么多苦,那么也不能白来,她本以为农村是个喝着山涧泉水水,吃着原生态的食物的淳朴的地方,但是如今这天上的馅饼雨一落下,就都脏了。说实话她有些嫉妒这些不论是穿着、长相、还是脑子里的思想、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土”气的农民,因为他们即将成为百万,甚至是千万富翁,对,就是眼前这些被城里人视为乡下人的农民,毫不费力的就成了很多城里人这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的富裕程度。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诅咒,用诅咒好像有些歹毒有些过分,毕竟,因为自己处境不好,就不希望别人过得比自己好,这种反应几乎是本能的,基因自带的情感。

“虽然现在具体多少的征地费还没下来,但是,我们前期工作必须得先做好。这前期工作呢,主要分为,丈量每家每户被征用的地是多少,丈量村委会的地是多少,清点现在各户所在地里的青苗数量,最后征地费用,会根据这些进行分配。”

下面又是一番吵闹。

“我家至少二十亩。”

“那你可赚大发,我那挺多7亩,对了村里公共的是多少亩?”

“怎么说也得2000多亩,我们每个人的地不算钱,村里的那片地才是大头,2000亩啊,这得多少钱。”

“村支书,这丈量工作到底是谁去啊?”

秦勇媳妇已经憋了好久,终于逮到了机会,提出了一个众人关心的问题。

“对啊!谁去啊。”

“我去。”

“想得美,我也去……”

下面讨论声一边。

“这也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讨论的问题。”

对于大家争先恐后的想要去征地,这点村支书是早就遇见到的,因为谁都想亲自上阵,在丈量自家地到时候,能多量一些,这样便可多分一些,都是钱啊。

“大家听我说!这丈量到每家的时候,户里出一人,其他的人选会后抓阄决定,一共需要八人!”

秦勇媳妇有些难堪,自己憋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认为本来可以为难一下村支书的问题,轻易的就被解决了,秦勇媳妇这么好强的一个人,这会简直觉得是遭到了莫大的羞辱。

“好了,下面说说青苗费的问题。近期,我们村委会调查发现,这几天有人疯狂的在种植树苗,已经不下一千多棵。”

人群又开始骚动。

五叔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故作镇定。

“这到底是谁啊!”

秦勇媳妇故意大声喊叫,这个女人可真不是个简单的人,谁都知道,她这一声叫喊,就是杀人的最后一刀。

村支书看了看五叔,五叔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遭受如此之大的屈辱,而且,这样的屈辱是来自于一位没文化的村妇所调制的,这滋味他真的难以忍受,愤怒、厌恶已经涌到了胸口,来到了嘴边,但是,当想到这是为了儿子的时候,厚颜无耻也自动的靠了上来,成功的中和了恶心和愤怒。

周大新郎的演员媳妇,扫视着人群,他想通过这些人的面部表情识别出,到底谁是那个偷大家钱的贼,但是,在她看来所有人的面孔几乎都是一样,都是惊讶、都是无知、都是土,她自以为,作为专业科班出身的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但是,她错了,她被这样的演技给折服了,给震撼了,什么是演员的修养,这才是真正的演员的修养,这才是真正的戏,这出戏激起了她莫大的兴趣,她觉得她这次接了这个活实在太幸运了,仅这回,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到今天为止!若再发现谁在偷种树苗,那么就扣除那块地的征地费!大家都在这,说到做到!”

人群里又是一番热议。

秦勇心里在叫苦,秦勇媳妇狠狠的掐了一下秦勇,屁股虽然生疼,但秦勇知道是自己误了事,要是不去喝酒,那么也就能多出至少十多万的青苗费,喝酒果然误事啊。

秦勇在心中暗自发下地105次毒誓,以后坚决不能再喝酒。

五叔和村支书对了一下眼,表示了一下谢意,他们可是几十年的老哥们了,当年村支书的位置可是五叔让出的,看来村支书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村支书微微一笑,心领了五叔的谢意。

村支书,定了定神,这会要宣布大家最关心的如何分钱的问题了。村支书知道,这个问题是烟花,也是炸药,扔得好,就会非常漂亮,扔得不好,说不定会把自己给炸了。

“下面咱来说说分人头费的问题。”

刚还是一阵喧嚣,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支书看了看众人,每只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如同野兽盯着猎物一般,盯得村支书心里直发毛,昨晚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和预案,把每种可能发生的结果统统考虑在内,并且已经在脑子里反复演练多次,但当站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会紧张,因为他明白,面前这些可爱的乡亲们,内心住着的猛兽,会随时撕开躯壳,扑向自己。

“这人头费是这么分的,村里有2232亩地是村委会的,这些地征收后的征地费归所有村民共有,现在估价是1.2个亿。”

下面一阵嘈杂,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

五叔、永生、周大新郎、秦勇,除了小演员媳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自己的男主会是个征二代,但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豪,就是在宣读消息过后,小演员媳妇看了周大新郎一眼,这个满脸土里土气的男一,突然就变得顺眼了。

“安静,大家安静。”

众人止声。

“到征地款下方当天前,第一、除了户口本上的人都有份之外,出生的小孩都有份,有没有意见。”

“没有!”

“怀孕的算不算?”

众人一声哄笑。

“算!但是要出具县医院的证明。”

众人齐声,虽然有人有异议,但是对于小孩这一项因为涉及到传宗接代等问题,虽有人小声嘀咕,但也不敢直接说出,毕竟谁都知道,这最后肯定是多数通过,因为好多年轻人都刚结婚,养小孩这年头成本可不低,本来整条村的人就是一个宗族下来了的,这血浓于水,于是这条提案便没有任何异议的通过了。

这在村支书的遇见范围之内。

“第二,在征地费下发之前,法定年龄内领证结婚,并村里摆酒席的,都有份。”

周大郎看了看小演员,小演员对着周大郎温柔的报以微笑。

身边的大娘碰了碰小演员:嫁给老八,以后你可就享福了,老八家那可是好几十亩地呢。

小演员尴尬的笑了笑。

“不行我得再取一个!”

“你敢!”

众人哄笑。

“第三,从村里嫁出去的女人也有份。”

议论声四起。

“这怎么行呢?”

“对啊,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村支书,这怎么算啊!”

“对,这个不行。”

“你们大伙听我说完行不行?”

众人安静。

“这之前但凡是在村里出生的,那公共地就是有份的,这里村规写着,第十条:但凡是我村里人,不论男女,村委会的地,都各占一份。不信大伙去瞧瞧。”

“别拿村规压我们,这村规还不是你定的?谁不知道你村支书家有三个嫁出去的女儿,你这是以权谋私!”

秦勇媳妇大声喊叫到,声音之浑厚,有劲,已经刺破空气中的所有助力。小演员更是把耳朵堵上,她真的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皮肤黝黑的小妇人,居然可以发出如此暴烈的声音。

二审三婶,大娘齐声声援,这一出戏他们已经等了好久,这阵仗超出了村支书的预计,他本认为用村规就可以把这些人压住,不想,反倒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哎,秦勇家媳妇,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村规,那时候可是大伙给定的,大伙给自己定的规矩,自己都不执行的话,那以后还会有谁很遵守着村规啊?啊?”

周大朗他妈,突然杀出,为村支书说话,原来周大郎有个姐姐已经嫁出,这时候可是谁吵赢谁就能多拿钱的时候,可不能讲斯文。

“我说周大朗他娘,谁不知道,去年你家小桃才嫁出去的啊,怎么,娶一个还不够,连嫁出去的也还惦记着?”

“不行啊?还有,以后壮阳的药渣,埋好一点,吃那些没用,多让秦勇吃点韭菜。”

众人哄笑。

“你……你们家周大郎是假结婚!”

“周大娘,你哪只眼看到他假结婚的?”

“分明就是,那天,结婚,亲都没亲,新娘根本就没让周大朗碰,这女人我还看不出?”

说完秦勇媳妇,拿起秦勇的手就往自己的胸上贴,瞪着周大朗的娘。

村民哪见过这么火爆的场面,赶紧起哄。

小演员脸已经红到脖子,周大朗尴尬的看着。

小演员走出:“我说大姐,你这大白天的耍流氓呢?我们年轻人可不这样玩,要玩就这样。”

说完一把抱住周大郎的头,就是一番热吻,深情的舌吻,入戏的深吻,当场有小孩,身边的大人赶紧把小孩的脸蒙住。

一番热吻后,小演员在周大郎耳边低语

“这场戏要加钱的。”

转向秦勇媳妇,秦勇媳妇哑口无言。

小演员看着秦勇:“以后少在别后说人坏话,会遭报应的。”

秦勇媳妇:“你……”

秦勇一把拉住媳妇。

看到秦勇媳妇已经落败,二娘、三娘:

“反正就是不行。”

“怎么不行了?”

“就是不行。”

不讲道理就是最好的道理,她们深知此道,并一直享受着此道带来的福利。

很快100来号人就分成了三个阵营,不行,行,都可以。

僵持不下,会议只得带着难题结束。

这个会议过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但又比想象中的来得要复杂,村支书也没有想到,会议会是这个模样结束。决定会议先开到这,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下次回次再进行讨论。

晚上回去,秦勇媳妇懊悔自己头一天想好的用于争吵的话居然全都给忘了,认为自己本来应该是自己胜出,要是再有下次一定要让对方难堪。她反复演练着对骂,并在模拟中,成功的胜出,而且是以绝对的优势胜出,这样,她才消了气,转身走向厨房。

一个多月里。

小演员本分的做着一个农村媳妇该做的一切,虽然她十分厌倦村里的白饭、恶心家里的卫生间、不愿意为这一家子洗衣服,但一想到自己是女一,所有的这一切困难她就都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五叔,电话告知儿子,买房和装修的事情已经不用考虑,甚至还让儿子想好买一辆代步车,毕竟是结婚,娶的是城里姑娘,不能委屈了别人。电话那头,未来儿媳,左一句爸多注意身体,又一句爸要好好休息的,甜得五叔脸上的笑容就从来没机会爬下脸。

秦勇真的戒了一个多月酒,看来这105次的发誓真的管用了,每晚他和媳妇一如既往的还在拼命造人,这次他们换了个老中医的汤药。

饭桌上,每家每户都在讨论这钱到底该怎么个花法,买车,买房,还是做生意。

秦勇想好了,也不出去打工了,准备开个农家乐,所做的菜式,就是儿时带着火柴、盐巴和小刀出门的时候做的那些菜,他觉得自己的农家乐一定能够火起来。

就在众人都在讨论嫁出去的女人到底该不该分的时候,县里突然发来一条通知,因为村里属于上游水源保护区,所以不能开发。

这一条信息没有任何提醒,没有任何预演,不像太阳升起之前可以看到曙光,不像气球爆炸之前可以看到膨胀,不像暴雨之前会来一阵黑暗,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当时突然得知要被征地一样,又突然得知,这地不征了。

村子里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就像噩梦初醒,额头还留着汗滴,灵魂还未归位的那般,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条村子就这么愣愣的躺着,目光呆滞。

秦勇躺在床上,他已经这么躺了半天。媳妇在屋外,吵吵嚷嚷,大骂鸡到处飞,骂猪整天叫,骂自来水为什么总是这么小, 骂蚊子为什么这么多,她已经骂了一整天,骂得秦勇都麻木了。

“永生来了啊?”

秦勇听到屋外媳妇的声音,赶紧起身,走出房间。

“永生你怎么来了?”

好像自秦勇结婚以来,这是永生第二次到自己家。

“啥事啊?”

看着永生欲言又止,秦勇主动询问。

“想请你帮个忙。”

“说呗,我们之间用得着客气嘛。”

“你来我家一趟。”

永生转身,秦勇莫名其妙的跟在永生身后,路上永生一直沉默,没说一句话。

永生把秦勇带到了家中,进入二爷的房间,秦勇被眼前的场景吓傻。

在永生自制的一个“棺材冰柜”里,二爷安静的躺在冰柜中。

原来永生他父亲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去世,但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人头费,永生,自己用铁皮箱制造了一个冰柜,把父亲的尸体给冻了起来,这回征地的事情黄了,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村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帮得上忙,于是永生找到了秦勇。

秦勇缓了很久才缓过来,赶紧走出房门猛抽了好几口烟,对永生说。

“入棺,订上,明天通知大伙来喝白酒,明天下葬,不能让老爷子在受委屈了。”

“诶。”

“棺木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

“那入棺吧。”

秦勇和永生两人把身体僵硬的老爷子,搬入棺木内,然后盖盖封上。

连夜通知人明天到家里办葬礼,然后下葬。

当天院子里和周大郎结婚时一样热闹,郁闷的人正好无处发泄,于是每个人划拳猜码的声音都分外洪亮,都显得异常兴奋,五叔也喝得酩酊大醉,每个人都在拼命喝酒。

因为再演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小演员也已离周大郎而去,大朗喝得醉醺醺的,临走的时候小演员按照合同上所写,留给了老八第三个吻。

“我就说了,坟不能乱动。”

三爷一再强调自己的先见之名,但这时已经没有人再有心情和三爷搭话。

傍晚,时辰到,夕阳西下,火红的夕阳烧红了半边天,抬着棺木的人一路向西,棺木红彤彤的头部正对着夕阳,红彤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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