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大智

墨鱼的睡前故事总第00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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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陈笛  撰稿：徐姜汤  声音：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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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夏天的某个黄昏，我在学校图书馆门口遇到贾大智。当时他正在跟一个长相极为清纯的女同学表达爱意；当然后来贾大智并不承认他在表白，只是说他迷路内急逮着人就问厕所在哪。

这种做法确实是某些老外的一贯套路。不过不是每个女同学都吃这一套，彼时彼刻那个惊恐不堪的女孩就瞪着眼睛哆嗦着对贾大智大声说：你快走吧，我男朋友练举重的，马上就下就来了……

贾大智转而尴尬的走向我：“hey man…”

当时的贾大智发型和穿着都极为傻帽儿，我几乎忍不住踹他两脚。我心说贾大智你在一个正义感爆棚的有志中国青年面前明目张胆的调戏他同胞，明显是没把他当回事儿，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中国人已然站了起来多少年。

但大概是贾大智尴尬到了极点，急于在女孩面前消失的合情合理不留痕迹，贾大智强烈要求我帮忙带路找厕所。

我把贾大智带到旁边的停车场，指着系书记的酷路泽屁股对贾大智说：尿吧。

当时我在校外一个语言学校打零工。三个贪便宜的老外报了个校方为推广忽悠的廉价作文课。我是助教，贾大智是三个傻老外中的一个。贾大智说他是留学生，我怎么瞧着都不像，学校里贾大智连个住处都没有，没有半点受到优点外国友人的意思。后来我和贾大智慢慢熟悉，这货总去我寝室混吃混喝。一副标准厚颜无耻的架势，一盘蛋炒饭都要分一半走，美其名曰帮忙品鉴，赶都赶不走。

贾大智之前名字很拗口。贾大智让我帮他取一个英明神武的中国名字，既要体现出他的睿智，又要烘托他的多情。我想起贾宝玉，之后便叫他贾大智。

我总觉得贾大智是某东欧小国跑中国来骗女孩儿的先头部队，浑身上下散发着东欧人的土，如果这货不是白里透着红一脸唏嘘胡子，我甚至想想查查他护照，感觉他像巴基斯坦当地搞基建的带班工头。

贾大智善良无比，玩侠盗飞车都要等红灯。贾大智养了两只猫，自己吃的却比猫还朴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猫粮。贾大智想写中文养猫日记，无奈我朝文化过于博大精深，贾大智谦虚的认为自己的汉语基础只能达到泡妞程度，遂被骗进了那个补习班。

某次课后师傅让我给几个傻老外布置点任务，我让他们回去摘抄些名人名言网上发给我。有给我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有给我发“苟利国家生死以”的；还有发“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贾大智大概撸完了猫闲的蛋疼，给我发了两张图：图片上两行工整的仿宋体，一行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一行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很明显这是贾大智从网上下载保存的：“细心”的贾大智连图片的网址水印都没遮，实在是个好学无比的主儿。

只是后来我搜了下贾大智水印上的网址，发现是个色情网站。直到贾大智几年后回国，中间我每次看到贾大智，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贾大智对着色情网站如饥似渴勤奋好学的模样。

当然这都是后话。一次课后，贾大智偷摸儿跟我说，他不想写养猫日记了。贾大智觉得如果照着自己现在的经济情势发展下去，不光猫养不了，自己都要饿死在异国他乡。我十分意外，感叹贾大智还真不像某些东欧人那般懒惰不思进取。

贾大智说他想在大学里做点小买卖，他的留学生身份不方便，问与我搭伙可以不可以。我觉得和一东欧老冒搭伙做生意实在很酷，觉得说不准将来能成为跟儿女吹牛的素材，便一口答应。

贾大智从他老家大哥那忽悠来八百欧，我们便在学校门口兑了个珍珠奶茶摊儿，做起了买卖。不过买卖没做多久便散了火。一面是因为贾大智目标实在太大：口罩遮不住头发，头巾盖不住口音；另一面同行大概觉得我为点蝇头小利竟然牵个马猴儿出来做噱头实在太过可耻，对我恨之入骨，没少点我；而且贾大智卖奶茶的过程中和一个前来买奶茶的女同学一见钟情。贾大智固执的认为金钱和尖果不可兼得。尖果到手了得多陪，赚钱的事儿再议吧。

奶茶摊兑了六千。贾大智分了我一千，剩下的大部分都花给一见钟情的女孩：头带儿、假首饰、睫毛膏、眼镜框、太阳镜压根就没几件实用的东西，对贾大智这穷酸老外来说，也算奢的可以。论起给女孩花钱，贾大智倒真是比某些蹭吃蹭喝的鸡贼老外要大方。

贾大智对我依然很抠门儿。但我已然感觉到解脱，起码吃炒饭时不再担心贾大智踹门进来分走一半。贾大智终于寻觅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江山美人，过起了双宿双飞没羞没臊的快乐生活。

再后来贾大智突然没了联系。听说贾大智和女同学相处融洽如胶似漆一起回了国，现在你耕田来我织布，幸福的跟花儿似的。

只是再后来我又听到了浪漫故事的另一个版本：知情人说贾大智被女同学戴了顶世人皆知的绿帽子。真实情况具体如何，无从深究和考证。

若干年后，我把贾大智的故事修改了下写进小说。故事的主角换成中国人，这个中国人不知不觉被国际友人戴了顶绿帽子，而且差点全世界都知道了他才知道。现在看来也算念旧，为贾大智出了口气。当然，这也是后话。知情人更是绘声绘色的描述贾大智回国前在机场看到挎着前男友来送行的女同学哭的稀里哗啦差点误了飞机的情节……总之周围大多数人都极愿意把贾大智描绘成一人残志不坚的外国傻老冒，贾大智混的不好，众人大有拍手称快的意思。

再后来，我换了个城市也换了个工作；再后来，我丢了手机，顺便换了号码，和贾大智算彻底断了联系。

算起来贾大智今年应该快四张儿了。不知道他在老家过的是否还好，会不会常常想起自己在中国的日子。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当初我俩继续卖珍珠奶茶，现在会不会都活成了另一个样子，是否有一天手机会再次响起，里面传来贾大智怯怯的声音，“兄弟，我们去吃烤鸡关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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