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21期“温暖”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北京的东城区有处大杂院。大杂院是三进的院子,面积不算很大,只有20多间屋子,横跨两条胡同,前后相通并且各有一道门通向外面的院子,北京人俗称“穿堂门”。
上世纪的一段时间里,在这里住过许多美术大师。后来大师们陆续搬出大杂院了,这里慢慢地变成了名人故居。
他的故居朝向中院的窗前有一个葡萄架,葡萄藤沧桑遒劲,看起来很有年头儿。那是他在1953年从香港来到北京任教时种下的。
这葡萄架很矮,也就约莫1.7米高的样子。不难想象,身高1.75米的他每天低着头佝偻着身子从葡萄架底下进进出出,该有多么别扭。其实把架子搭得这样矮,并不是他疏忽,而是为了自己的妻子特意这么做的。
他家境贫寒,12岁就背着小包裹一个人坐船离开家乡凤凰古城到福建求学。那是个乱世,很多人都是在漂泊与动荡之中度过的。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小孩,不被炸死、饿死就已经算是奇迹了。他一共拼拼凑凑地上了八年半的学,为了谋生不得不流落到山区小瓷作坊做童工。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有幸与艺术结缘。在那个动荡的年代,他先后做过战地服务团团员、学校教员、剧团见习美术队员,流浪在福建、江西等地靠绘画和木刻谋生,历尽了沧桑。
十八九岁时他在江西的一个教育馆里邂逅了一位美丽大方的广东姑娘。姑娘聪明伶俐、天真纯朴、相貌出众、气质不凡深深地吸引了他。可那位姑娘的父亲是一位很有钱的将军,当时有好多人都在追求她。为了打败竞争对手,赢得芳心,他选择定点吹奏小号,远远地看到她走近,就在楼上窗口吹号欢迎。就这样他向姑娘展开了攻势。
有一天他带着仅有的八毛钱去理发,恰好发现一块很中意的木刻板,他想买,可是买了之后就没钱理发了。
姑娘明白他的心思,就对他说:“你去理发吧。”
“理发?木板可就没有了。”
“那我送你一块木板吧。”
他去理发店了。理完发后,他心里还惦记着他的那块梨木板(刻板),心想万一她不送过来怎么办?不送可就糟糕了。正当他愁眉苦脸之际,姑娘早就把那块他想要得到的木刻板给他送了过来,从那以后,两个年轻人相爱了。
他们俩相爱的事不久就传到了姑娘父亲的耳朵里,将军将女儿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她的家人也没有一个人同意的,都很反对,他们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能跟一个流浪汉结婚,并说:“你嫁给他,没饭吃的时候,在街上讨饭,他吹号,你唱歌。”
他感到很沮丧,伤心地离开了那位姑娘,只身一人来到了赣州。在那里,他依靠为报馆打工谋生。有一天,正当他难过之时,忽然接到了姑娘从赣州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自己从家里跑出来了。他听了惊喜万分,不过也觉得纳闷。
姑娘没有钱怎么跑出来的呢?原来,她以出去看戏为由从家里跑了出来。她把金链子拿出来卖了,然后坐了黄运车(一种运货的车子)来到了赣州。
他马上从朋友那借来了一辆自行车,骑快车直奔60公里外的赣州。离赣州还有10公里路,已是晚上10点多了。天黑看不见路完全不能骑车了,他便找了个鸡毛店住了下来。店里没有被子,他只好用散乱的鸡毛盖在身上当被子。他太兴奋了,无法入睡,只觉得全身都在被跳蚤咬……第二天一大早,他把身上的鸡毛拍干净,然后再骑车赶路——去接自己的新娘。赶到赣州,她一见到头发上全是鸡毛的他,笑得差点流出了眼泪。
他对眼前的幸福不免有些担忧,试探地问姑娘:“如果有一个人爱你,你怎么办?”她故意说:“要看是谁了。”他说:“那就是我了。”姑娘回答:“好吧。”两人相约从此永不分离。
他把那位姑娘领到一个朋友开的旅馆里安顿了下来。身边一些文学界、艺术界的朋友都过来撮合道:“结婚吧,反正她不要回去了。”就这样,他们在那个小旅馆里举行了一个简单却很有意思的婚礼。
夫妻二人后来到了香港,他的木刻画在香港渐渐有了名气。1953年他听从了表叔的劝告带着妻儿回国任教。
他们一起悉心饲养了一大堆的动物。家里不仅有狗,还有猫头鹰、火鸡,甚至还有猴子、狗熊、小梅花鹿……当他们一家子带着这些动物一起住进这所大杂院时,让许多人都感到非常意外,真不知道他们夫妻是怎样应付那些可想而知的麻烦的。住进了这个大杂院里,他们结束了长期的漂泊,总算能安定下来了。
他的爱妻身材娇小,身高只有1.55米。考虑到妻子,当他搭葡萄架时,便让妻子伸手往上够,够到的高度就是葡萄架最合适的高度。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搭得太高,她摘葡萄时够不着;如果搭得太矮,挂着的葡萄又会碰到她的头。
刚栽葡萄当年的中秋节,葡萄藤还没来得及开花结果,他便从菜市场买来葡萄,用红线绳系在藤上,晚上赏月时解下分给大杂院的孩子们。此后的10年里,葡萄藤下,不知收获了多少串葡萄。可人们对这些葡萄没有多少印象,却记着他曾说过的一段话:……年轻人是时常错过老人的,故事一串串,像挂在树梢尖上冬天凋零的干果,已经痛苦得提不起来。
其实葡萄的抗寒能力不强,根部的耐寒能力较差。没想到他当年种的葡萄竟然存活了这么多年,还留下了这么一段佳话。
这株架不高的葡萄,被他有意无意地种了下去,还陪伴他们这么多年。他对妻子的爱是多么的深啊!陪她度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春夏秋冬。
他真,他狂,他好玩。就像是现实中的老顽童,活到老,玩到老,顽到老。每天从那低矮的葡萄架下进进出出,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受啊!可他却一点也不在乎。他对妻子的爱就这么无意中从日常的低头佝偻身涓涓地流淌出来。
最是那一低头的真情,使葡萄架也有了温度,让它变得是如此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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