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院子外，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牛秋春还未跨进院门，就听得她扯着大嗓门在院子外嚷开了：“'张爱国，你快点出来，看看我今天拾了个啥？”
张爱国正赶忙着把压缩过的铁皮一捆捆地搬上大卡车，厚重的一挪铁块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背也弯成了弧形。老婆的大嗓门还在一声声的喊，越喊越大，车轱辘压在地面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张爱国耸了耸肩上的铁块，嘴角笑得咧开，他却并不想搭理这个风风火火的女人，独自在心里思量：“这婆娘一天到晚大惊小怪的，不知道又是捡到了什么破烂玩意儿。”
老婆的性情像风像雨又像云，常常让他捉摸不定，他对她早已是见怪不怪。
不一会儿，牛秋春从院子外开着她的电动三轮车拐了进来。看到她的男人，就气鼓鼓地瞪着两只眼睛，跳下她的车子，双手叉腰，“我说张爱国，你在笑啥呢，你哑巴啦，叫你理也不理！” 牛秋春故意摆出一副十分生气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一种难以掩盖的天真。
张爱国瞧见她这副样子，又笑了。他索性停下手里的活儿，一屁股坐在了大卡车的边沿上，不急不慢地从皱巴巴的灰布衬衫口袋里掏出烟包，悠哉悠哉的点燃了一支烟。他半眯着眼，作出很是享受的样子在他的婆娘面前吞云吐雾。他就喜欢看他的婆娘这副撒娇生气的样子，总喜欢拿她来逗弄一番。
“媳妇儿，来来来，给我看看，今天莫不是又捡到了宝？” 张爱国朝着牛秋春连连摆手，像逗一个十分可爱的宠物，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宠溺。
牛秋春把头转过去，故意不搭理他。张爱国还是朝着她笑了笑，抽掉嘴里燃尽了的烟头，拍拍满是锈迹的手掌，一个大跨步腾地跳下了大卡车。他两手抄在身后，像一个领导来视察民情一样款款而行，又得意地打趣他婆娘，“呦！莫非捡来了稀世珍宝，连我都不能说？”
牛秋春被她男人这么一逗，顿时像一朵漫游在天边的云，她早把那点心气儿丢一边了，兴冲冲地从车上那堆破玩意儿里捣鼓起来。待她摸出那团东西时，却又停了下来，故意瞪着张爱国又贫起嘴来，“没啥，你不是懒得搭理我吗？还就不给你瞧了。”
张爱国偷瞄了一眼那团表面满是黑垢的东西，便“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双手交叠在胸前，朝着他的婆娘凑近了些，又逗她：“ 你呀！都跟着我捡了十多年的破烂了，咋还看什么都是个宝。我看你啊！才是个活宝。”
牛秋春也笑了，张爱国眼里嘲讽的神情叫她不服气似的，伸手就把那团东西往外死力的拽，“你看，这不是宝么？正儿八经的铜呢，你敲敲！” 牛秋春说着就在那团东西上敲了敲，像个行家似的非要证明她的眼力，神情比他的男人还要得瑟。”
“就这一坨，都够抵我这一车了，这还不是个宝吗？” 说着这话时，牛秋春神情里的得意又加深了几分。
张爱国配合着他的婆娘，故意做出一副使出全力的样子，把那坨废铜高高的举了起来，瞪大了眼细瞧。还把它摊在地上，拿根铁棍子在上面敲了两下后，又刮了几下，直到看到里面现出黄铜的颜色。验完货后，他拍掉手上的尘土，搂着牛秋春的肩膀，戏捏道：“呦，我老婆果真是火眼金睛，真捡到了宝，真是铜，这得十几斤呢！”
张爱国说完就望着他婆娘笑，一边笑，一边给她扶正了歪向一边的毛线帽子。看着老婆那双冻成红紫色的手掌板，他一把抓来窝在手掌心里，不笑反怒道，“你呀！就是不听话，这么冷的天，叫你不要出去，你非得遭这罪去。”
“你快进屋里烤火，我早给你升起了炭火。等我把这车货整完了，待我来做饭吧，你先歇着。” 张爱国在跳上大卡车前，先把他婆娘车里的破烂都卸了，便催促着她的婆娘进屋，怕她又急着搬弄好这些废材。
牛秋春本想先把电动车上的废材分类摆放，没想她的男人想在了她的前面，看着他的男人，她心神领会地笑了笑，转身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天就黑了，张爱国也搬完了那一堆捆好的废铁皮，看着明天要去处理的满满的这一车铁皮，他就欣慰地笑了。这时，正上初二年级的儿子张爱牛回来了。他不似平时的那副欢快的样子，头低低埋着，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还在院门口就大声嚷嚷起来。
张爱国瞅着儿子这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愣了愣，随即打趣道：“呦！我家公子回来了！”
张爱牛头也不抬，气冲冲地大踏步直往屋内走去。这时，牛秋春已经在饭桌上摆好了丰盛的饭菜，连碗筷都搁好了。
张爱国忙抖落掉衣服上的废铁渣，纵身一跃跳下了货车，忙跟着儿子屁股后面也进到里屋。牛秋春看着他爷俩进来，堆着一脸笑，赶忙递上了一条湿毛巾给他的男人，然后又宠溺地笑望着儿子说：“牛牛，今天是咋啦？快去洗手，妈妈做了你和爸爸都爱吃的红烧鱼，还有香干芹菜。”
牛牛蹲在火盆旁，还是低埋着头，对妈妈的话充耳不闻。这时，张爱国侧低了身才看到了儿子额头上鼓起的一大块，已青紫一片。他一把拉起儿子，还没擦洗干净的一双黑乎乎的脏手轻轻地摸着儿子的伤处。
“牛牛，你和谁打架了，这是哪个王八蛋打的？” 王振国摸着儿子的伤处，又气又心疼。
牛牛扒开爸爸那双还沾着红色锈迹的手时，看到了他手上被废铁划伤了好几道伤口，正有丝丝鲜血向外流。顿时，他心里窝着的委屈就都散了，忙抓着老爸的手，仰起了头，望了爸爸一眼，反而安慰他爸，“爸，我没事，一点小伤不要紧。你看看你的手，还在流血呢！快点拿热水洗洗，再涂点药膏，天这么冷，伤口裂开了更疼。”
牛秋春听到儿子的话，也忙凑了上来，急忙拉着她男人的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嘴里唠叨个不停：“你呀！说你多少次了，要戴厚棉手套，铁皮边锋利得狠，光着手能不划伤吗？”
牛秋春一面嘀咕，一面急忙去厨房打来了一盆热水。直打了两盆水，才算把张爱国这双脏手洗净。这时，牛牛早已拿来了药膏，小心翼翼的给爸爸的伤口上涂药。他专注的给爸爸的伤口处涂了一层又一层，全然忘记了自己额头上的伤。
儿子的贴心懂事顿时暖了张爱国的心，他倒像个小孩一样，乖乖地坐在饭桌上，乐呵呵的看着儿子为他涂药。
牛秋春大大咧咧的性情却也不失有一颗小女人细腻的心思，她还没有落坐，就先给儿子和老公的碗里夹满了菜。饭桌上传出一阵阵碗筷碰撞，咀嚼饭菜的声音，升腾起和乐融融的生活气息，张爱国吃着媳妇做的饭菜，脸上现出一副满足的神情。他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和儿子说话：“牛牛，今天这个伤咋弄的，咋这么不小心呢？伤到眼睛可就不得了。”
牛牛已经是第二碗饭，妈妈还在不停的往他的碗里夹已给他剔了刺的鱼块，牛牛大口嚼着饭菜，一脸得瑟的说，“爸，这点伤算啥？我同学被我揍得更惨。”
牛秋春听到儿子这样一说，搁下筷子就嚷了起来：“呀！你这孩子什么不好学，学打架了？可犯混了不是，这次是小伤，下次伤到要害了咋办？”
张爱国瞅着牛秋春瞪着眼睛，挤着眉毛，忽就变成了这幅严肃认真的样子，他又看了看儿子神似她的眉眼，心里笑：“可不愧是母子，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当初，就是他执拗要为儿子取了这名，这对母子，他真是越看越逗，越欢喜。
牛秋春把她的目光焦点就又搁在了儿子身上，她把凳子朝着儿子挪近，盯着儿子的伤处细瞧。这时，张爱国却被儿子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呦！我儿子长大了，重拾老爸当年雄风啊！”他的话还没说完，被牛秋春敲上了两筷子，惹得牛秋春把对儿子的唠叨又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饭桌上的爸爸妈妈像两个大小孩一样，一个骂着，一个笑着。张爱牛低头吃饭，把他的笑脸埋在了饭碗里。
过了一会儿，牛牛又换上了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直对着他爸说，“爸，你不知道我同学那个神气样，拽得很，都不把人瞧眼里了。今天，我算是做对了事，早看他不顺眼了。”
张爱国也时常听得儿子说起过学校里的趣事，他便笑逗道：“怎么，又是你们班那个官二代同学，叫啥张科的趣事？”
张爱牛把饭吃完了，妈妈还夹给他一块鱼，他只得又把鱼吃完才放下筷子。一说到他这个同学，他就有吐不完的嘲，他直用手背抹了下嘴巴就将两只手肘撑在桌台上，神情充满不屑，“爸，可不是，不知道又是谁家巴结他爸，送了个苹果新出的手机，他把才换了两个月的新手机又撤了，今天拿着这个新手机来得瑟。”
张爱牛越说越得劲，还将右脚直踩在了凳子上，“有些同学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像供个活菩萨。班上有好几个同学也赶时髦，跟他的风，死贴着他。张科买了什么新式样的东西，他们也赶着去，真的赶不上，仿冒的也赶上去。”
张爱牛正说到兴头上，牛秋春打断他的话匣子，把一碗还冒着微微热气的汤又端在她的儿子面前，轻声叮嘱：“好啦，瞧你激动的，慢慢说，把汤先喝了。”
张爱国也吃了两碗饭，喝完了一碗汤，他摸着鼓胀的肚子，悠闲地靠在椅背上。他点燃了一根烟，兴致勃勃的听着儿子说故事，一脸快活的样子。果真应了那句：“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他半眯着眼看着儿子端起汤碗，咕噜咕噜地像喝水一样的喝着汤时，他又打趣道：“他显摆他的，咋跟你杠上了，莫不是你也瞧着眼红？”
张爱牛把汤碗放下，瞪大了眼，对他爸的话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爸，你说我是那种人？晾他换什么花样，别人稀罕我可不稀罕。世界上比这稀罕的东西多了去了，我眼红着这些俗气的东西？”
张爱国听儿子这么一说，他望向牛秋春时，恰好她也望着他，他俩便相视着笑了起来。张爱国瞅着儿子这幅神情，连连摆头，对着儿子竖起大拇指，“果真是我儿啊！真长了老爸风范。”
张爱牛想着班上的事情，他摇了摇头，脸上又成了另一种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的神情，他发出一阵叹息，双手托腮，自顾自的皱着眉头说，“唉！不就个官二代吗，至于他们都像苍蝇一样的围着他转吗？班上还有几个同学家里挺有钱的，我们都说他们是富二代，他们有钱的和有势的，走路都带风，都神气得很。”
张爱国在空碗里摁灭了烟头，看着儿子低落的神情，连话里也带着一种沮丧的口气，他便想着儿子许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他叹了口气，无奈的说：“唉！现在的这帮娃们都是恃宠而骄。别人有的都想有，什么都要比。”
张爱国说中了儿子的心思，顿时，张爱牛连连摆头，又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可不是吗？那些有钱人赶时髦就算了，反正钱多没地方花。可有的同学没钱也跟着赶，其实，有些同学家里还不如我家呢！爸，你说，这有意思吗？这些东西又赶得完吗？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牛秋春起身收拾桌子，在旁附和道：“他们赶他们的，又没碍着你，你不搭理他们，那个同学干嘛和你杠上了呢？你不惹他，他干嘛要惹你？”
张爱牛把搁在凳子上的脚转而盘在了左腿上，鼻子里闷哼一声，对着他妈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妈，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些人啊，就是找优越感，我越不搭理他，他便越看我不顺眼。”
牛秋春正转身去厨房时，听到儿子这番话，又折了回来，把叠在一起的碗筷又搁在桌面上，忙附和着儿子，脸上也现出嘲讽的神情，“是啊，他们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不稀罕有错吗？不成就要打人？这不是狗仗人势吗？”
牛秋春越说越气愤，双手叉腰又一屁股坐在了儿子身旁，张爱牛和妈妈一样，也是越说越来气，“妈，本来我都忍了他几回，他们笑话我穷都算了，竟然把你们也搭进去笑话一番。我实在气不过，才冲上去和他打起来了。”
张爱国眼瞅着这娘俩一来一回的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索性就这么听着他俩说，也不插话打断他们。像观看一场话剧一样，他将两手交叉叠在胸前，嘴角笑得大大的咧开。
只听得张爱牛又说道：“妈，我越不搭理他，可他还尽找我的茬，总是吩咐我做这做那。后来，他拿我没辙，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我是个土包子。还嘲笑我家穷，是个捡破烂的，说我们家就是个垃圾场……”
张爱国看着儿子的神情里布满了委屈，他站了起来，在桌子旁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骂，“儿子，这臭小子确实欠揍，还有下次，再敢欺负我儿子，我去把他那个混爸也揍了。都是家里的大人惯的，这孩子现在还能熊会儿，看以后还有啥子本事。”
牛秋春比她男人更气，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似要为儿子出了这口气，“这种狗眼瞧人低的人就该揍，下次，我碰到他妈了，管她是谁，我也要骂她个祖宗十八代。”
张爱牛起身拉着他妈坐了下来，缓缓气，反过来安慰他的爸妈，“你们放心，我可不怕他，他敢侮辱我爸妈，我叫他好看。”
“爸，你猜我后来怎么对付他？” 张爱牛把腿放了下来，也站了起来，直朝他爸走去。
张爱国看着儿子没有挫败反而更加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直夸儿子，“我儿真好样的，快告诉老爸，你怎么教训他的？”
张爱牛直挺挺的站在他爸面前，学着他那个同学的派头，一人演足了两个人的戏。
张科神气活现地拿着他的苹果最新款来到我的课桌前，其实，我们只隔着一个桌位，他故意越过另一张课桌，把手机摆在我的眼前，大声对着我说，“喂！张爱牛，你认识这个不？”
当时，我看着他那个熊样，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低头玩我的卡牌。他见我不搭理他，便把我桌上的卡片全扔到地上，把手机往桌上摆着。又对着我轻蔑地说，“几个烂卡牌也够你乐的，穷酸不？看看我的手机，你家人都怕是没见过。我听说你爸妈就是个捡破烂的，怕是得捡几个月才够捡我这台手机吧！”
当时同学们都围在一起看热闹，听了张科的话，他们哄笑一团，羞愧得我满脸通红。我的脸和脖子都滚烫一片，我把牙关咬紧，压住心里的怒火，不想惹他。我知道自己惹不起他，再说，我根本不屑于和他斗。
没想，张科看着越来越多的同学围了上来，越发来了劲，他继续笑话我：“一家捡破烂的，还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怕是你的衣服也是捡来的吧！捡破烂的穿破烂，你有什么神气的，吃不到葡萄还瞧着葡萄酸是吧？”
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我的牙齿都挤在了一处磨得咯咯响，一股热血直冲脑顶，我他妈的就什么也不管了，按住张科的头就往课桌上撞，接着又踢了他几脚，也揍了他几拳。我俩就那样扭打成了一团，张科的头被我死按着撞到了桌角，脑袋瓜顿时青紫一片。我打得他一脸怂拉着，像只斗败的公鸡，这才泄了我的火气。
张爱牛连说带演的把事情的一番经过展现出来。
张爱国沉默许久，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我儿子懂事了，是个男子汉。今天你做得很对，以后远离这种人。很多事，咱惹不起躲得起，但是，也不能由人一味欺负，是时候也得反击，知道吗？”
牛秋春早已泪水糊了一脸，她比张爱国还要心疼儿子。这让她想起了自己读书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儿子所受的委屈，她摸着儿子的脸，心疼又感到无奈，抹去眼角的泪，轻声安抚儿子，“牛儿受委屈了，以后咱别搭理这种人。别人说爸妈不要紧，我们捡破烂不偷不抢不丢人，他们家赚的钱不定有我们赚得干净。迟早，让他们都掉坑里去。”
张爱牛忙握住妈妈那双长满冻疮的手，不为自己委屈，反而宽慰他妈，“妈，我没事，今天我把他揍了，量他以后也不敢惹我了。咱家捡破烂不丢人，我们也是用双手赚来的钱。再说，他那个破玩意儿咱家也买得起，他们稀罕，咱不稀罕不是么？”
张爱国拍了拍手，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他真为儿子这番深明大义感到自豪，“儿子，对，咱就该这样，咱捡破烂怎么了，俺们家一年也挣得来一二十万，也是小康水平。照样买得起车也供得起房，一个破手机有啥子好稀奇的。”
牛秋春和儿子也跟着就笑了起来，张爱牛朝着他爸打趣说：“爸，咱还为社会环境做了贡献呢！”
“是啊，老爸都为社会环境贡献十几年了，可不是嘛！儿子，你好好读书，实在读不好了，继承爸的辉煌事业。黑猫白猫，会抓老鼠的都是好猫。” 张爱国一说到他的事业，真像个大老板一样的面带自豪。
老爸的话照亮了儿子心里的那团阴影，张爱牛的脸上也露出了和他爸一样的自豪神情，他点了点头，附和着他爸的话，“爸，我要不想读书了，我也学您收破烂，我还要成为破烂大王，开个大大的破烂厂，更为社会做大贡献呢！”
牛秋春抹干了眼泪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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