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母亲&3

作者: 小葵嗳嗳 | 来源:发表于2021-11-10 21:29 被阅读0次

    太阳渐渐的褪去炙热的光辉,一点点的向西缓慢偏移,清凉的秋风时而吹向站亭,吹得刘小兰娇小的骨架上套着的那件单薄针织衫随风左摇右摆。身上的热度就像她的心一样,一点点的凉透。

    刘小兰声嘶力竭的一声声呼喊,远处一片萧瑟的郊外越发显得空旷,苍凉。她绝望地蹲在长木条椅子旁,双臂怀膝,头低埋在膝盖上,肩膀随着她抽抽噎噎的哭声抖动。

    刘妈满脸涨红着,泪眼婆娑地紧挨着女儿坐在椅子上,一手搂着女儿,另一手不停的抹着簌簌落下的眼泪。她那肥厚的手掌上还沾着未来得及洗净的油污,擦眼泪时油污也沾到了脸上。

    “这狗日的张良明,敢欺负我妹子。等老子抓到他了,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子,才升个鸟官就得瑟了,就瞧不起人了是吧?”

    只听得“哐当”两声,大树嘴里骂骂咧咧着抬脚踢向站牌柱子,柱子早已剥落了外层的白色涂漆,到处锈迹斑斑。

    刘爸横眉竖目地瞪了大树一眼,上前几步走到刘妈身边,弯腰扶起女儿,顿了会儿,低声,“兰儿,别急,事情还没有明白呢,不定良明已经接到了孩子,也在和你置气呢?”

    是啊,不是还没有找到良明吗?浩儿不定就在他那里呢!刘小兰听刘爸这样一说,这样想着眼里就有了光。顿时反过手来紧抓住刘爸的胳膊肘,大声嚷道:“快快,妈,爸,都上车,哥,赶紧的开车,我们去找张良明。”

    到了家门口,刘小兰使劲的敲打着防盗门,直拍得手掌发热发麻,里面还是没有回应。她颤抖着双手,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片格外大而长的多槽钥匙开了门。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一切还是她出门前的样子。浩浩的木马还在大方形金鱼缸边,大大的奥特曼超人也还直直的站在大大的液晶电视机旁。

    刘小兰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绝望的吼叫了几声:“张良明,张良明……”

    刘妈急得脸红脖子粗,满屋子找了两圈,两眼呆滞的望着女儿低垂着头,手捂着胸口瘫软在了沙发上。刘爸赶紧上前搂住老伴,不时的轻轻擦去刘妈额头上冒出的滚滚大汗,生怕刘妈的高血压,冠心病在这个时刻发作。

    大树大步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嘴角叼着一支烟,烟雾随着他大口呼气而腾腾升起,他焦躁得活像一头蠢蠢欲动的豹子。突然,他猛的一脚踹向了客厅里的大理石茶几,脚踢疼了,茶几倒是纹丝不动。他恨恨地又骂:“这狗日的张良明,不在家,能去哪儿,干脆直接杀去他的公司看看……”

    刘小兰看向大哥,回过神来。忙又拉扯起歪躺在沙发上的刘爸刘妈,大喊:“爸,妈,快点,我们去公司,直接去他的办公室看看,他不是说常常加班吗?”

    说完,一家人风风火火的又奔了出去,大树开着加大马力的桑塔纳,使得马达轰隆隆的振得响,车子一路直奔张良明所在的市环保局。

    礼拜六的日子,诺大的办公大厦外看不到几个人,显得格外的冷清。来到大楼里面,有几个人在值班。刘小兰直奔公司前台,以前也到张良明的公司来过几次,便也认识前台的几位服务员。

    前台小姐姐倩倩看到了刘小兰,热情的走过来和她打招呼:“刘姐,今天您怎么来公司了呀?”

    倩倩满脸疑惑,刘小兰顾不上和她细说,只慌张的开问:“倩倩,我老公今天有没有来公司加班?”

    倩倩听刘小兰这么一问,瞪着两只圆鼓鼓的眼睛,眼里满是惊讶,笑说:“唉,刘姐,刘主任怎么会加班呢!”

    倩倩说完,打趣地望着刘小兰,又笑说,“刘姐,咱刘主任还挺浪漫的呀!昨天,还托花店送了一盘富贵竹和一束玫瑰花在我们公司前台。刘主任还叫保安刘叔帮忙送到紫荆花园小区的呢!”

    紫荆花园?刘小兰犹如当头一棒敲在头上,敲得她晕乎乎的,闷哼在心里没敢吭声。那是他们去年才买下的一个商品房,不是还没有装修吗?

    当下,她的心里便有了一个不好的直觉。她不再理会倩倩,慌慌张张的跑出大厦,身后紧跟着她的一家人。

    刘小兰对着赶到她身旁的大哥一阵催促:“哥,赶紧开车去广场那里的紫荆花园,那是我们去年悄悄买下的房子,不是还没有装修吗?张良明又是送花又是送摆饰的,里面肯定有问题,快点去……”

    是啊,如果按照她现在心里的猜测,之前那些她无法明白的事就都能明白了。想到这里,刘小兰的拳头紧握,长长的指甲快嵌进了肉里。

    到了紫荆花园,刘小兰横冲直撞的穿过几栋大楼,越过几处草坪,来到一栋大楼前的喷泉池边。她弓着身子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抬眼朝高楼望去。刚透过气来,又径直冲进大楼,直奔她家的房号前。刘妈和刘爸紧跟在大树身后,一路也跑得气踹呼呼。

    望着门外玄关处的摆设,她停下脚步,呆若木鸡。很明显,这里面已经早就住了人,而且里面还有女人。望着门外那双足有八寸高的白色尖头高跟鞋,刘小兰的怒火快从胸腔里挤了出来。

    什么时候张良明竟不声不响的就在这里安了一个家,里面还养着一个野女人。刘小兰这样想着,心里的怒火和怨恨像一条毒蛇慢慢的缠紧了她的脖子,直叫她透不过气来。她的心蹦到了嗓子眼里,牙根紧咬,拳头紧握着克制自己。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她强忍住怒火,只轻轻的在紫红色的实木房门上轻敲了几下。

    力道轻得似乎还没有她的呼吸沉重。

    门 “吱嘎”一声由内打开,站在刘小兰面前的这个女人披着一头栗红色的头发,姿态性感妖娆。嘴唇上涂着闪亮的口红,一双雪白的脚丫十个脚趾涂着火红的指甲油,穿着一件性感的豹纹吊带裙,两条赤条条的手臂白静光滑。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刘小兰瞪着赤红的双眼打量着她,那个女人的眼里透着惊慌,呆立在原地。

    刘小兰如一头压抑很久了的豹子,径直扑向那个女人,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扑倒在了身下。厚厚的指甲朝这个女人浓妆艳抹的脸狂乱的抓去,边骂:“贱人,臭婊子,看我今天不撕了你这张婊子脸。”

    屋外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人。张良明穿个藏青色的短裤就跑了出来,看着地上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他呆立在原地,脸羞愧得成了紫红色。

    刘妈眼看着女儿的头发被那个女人死死揪住动弹不得,忙跑上去帮忙护着女儿。她两手使劲的掐着那个女人的后背,也是边掐边骂,惹得那个女人哭天喊地。

    地上的三个女人不依不饶地扭打成一团,叫骂声越来越大,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 刘爸朝着地上的三个女人大声呵斥一番。

    刘爸凹陷的眼眶里眼珠凸起,他上前两步走向张良明,眼里透着鄙视,训道:“良明,为人做事要实在,不能太猖狂。去年才升个主任,今年就迫不及待的在外面养个女人。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扭几个结巴出来?”

    张良明自知理亏,嘴巴刚张开又紧闭着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把头怂拉着不敢看向刘爸。刘爸缓缓神,也缓了缓语气,叹了口气,又说:“想想我们家小兰跟着你这个穷小子的时候,可也是被我们含在嘴里暖过来的千金小姐,由不得你这样欺负。你呀,小心路走太偏了,迟早掉到沟里去……”

    这时,大树突然蹿到张良明跟前,将刘爸往他身后推开,两只粗壮的手臂架着张良明拖拽到墙边,一只大拳头举得老高,对着张良明骂道:“狗蹄子的官,神气个什么,还瞧不起人了,别有了几个臭钱,就在老子面前甩脸子,你敢欺负我妹子,看我不揍死你……”

    说完,一记重拳就落在了张良明气鼓鼓的腮帮子上,顷刻,嘴角鲜血直流。

    张良明怒目瞪着眼前的大舅子,连鼻子里都喷着火气却不敢还手。本来自己又有错,只好硬憋着这股窝囊气。他也知道,就算还手也讨不到好,也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挨更多的揍。他一米七不到的身高,肥肥的体态一身膘,让他更显矮胖。大树一米八五的身架子往他面前一站,就跟一座山压过来似的。看着大树火冒三丈的样子,张良明心里可明白得狠。

    地上的三个女人头发散乱,也斗得筋疲力尽的坐在了地上。那个女人哭得鼻子一抽一抽,肩膀随着一抖一抖。脸上,脖子上到处是血淋淋的抓痕,连吊带裙的裙带都被扯掉了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也布满了抓痕的胸脯。她蹲在墙角一边哭一边死死的护住自己的胸口。鼻青脸肿的样子,显得楚楚可怜。

    刘小兰倒是没什么伤,只有左脸颧骨处被掐了长长的一道指甲抓痕。护女心切的刘妈,拼命的护着女儿,却弄得自己一身伤。额前的头发被扯掉了一缕散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嘴角也被抓开了一道口子,还在涓涓流血,脸上那些横七竖八的指甲抓痕看得让人心惊。

    刘妈浑身都是汗,身上穿着的大红绸子衫被汗水沾着皱巴巴的紧贴在身上,脚上的一只鞋踹到了门口。她看到大树对自己的女婿动手,倒又不舍,忙大呼:“大树,你干啥呢?快住手,怎能这样对你妹夫?” 说完,她肥硕的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摇一摆的走到门口将那只掉落的鞋子套在脚上。

    刘爸拉住又要动手的大树,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喝道:“你干啥呢?就知道犯混,你妹夫再混也用不着你去动手,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看看你们都像个什么样子。你们怕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闹点事不舒服?”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听得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个女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刘爸想到了正事,忙凑近女婿,面色惊慌,不安的问道:“良明,浩儿呢,咋没和你在一起?你没去站亭那接到浩儿?”

    张良明愣了一下,擦擦嘴角,望着手背上沾上的血迹,朝着大树恨恨地瞪了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对着刘爸说:“我接什么浩儿,他不是跟着小兰回你们家了吗?” 张良明抖抖肩膀,嘴角还在冒血,他又用手背去擦。

    这时,刘小兰头摆了两下,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发了疯似的扑向张良明,喉咙青筋凸起,叫得歇斯底里:“张良明,你去死吧,你还我浩儿,你还我浩儿。”

    张良明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刘妈直接躺在了地上,仰面呆呆地盯着吊顶的天花板,发出一声声的哀嚎:“我的浩宝贝啊,可怜的浩宝贝啊,是谁把我的浩宝贝带走了?”

    刘爸一个踉跄,也倒在了身后的实木黄花梨沙发上,锤头顿足的连连叹息。连大树都泄了火气,跟着在一旁抹眼泪。浩浩,他可也是当亲儿子一样的宠着呢!

    张良明看了眼大舅子,又老向刘爸,刘妈,再看向站在面前完全没了精神头的刘小兰,他的心里狂乱的跳动,莫是他的浩儿出事了?

    一想到他的宝贝儿子出事,张良明无法克制的慌乱起来。他两手拽住刘小兰瘦弱的肩膀,瞪着眼睛,白眼珠上布满了血丝,火热的鼻息喷在刘小兰泪迹斑斑的小脸上,大声质问:“刘小兰,你把我的儿子怎么了?浩儿呢,我的浩儿呢?”

    张良明拽着刘小兰的双手不松,力道反而更大,他四处张望着找寻浩浩的身影,才恍然发现,早不见了他的宝贝儿子。

    刘小兰任由他紧紧拽着,望着面前张良明咬牙咧齿的揪住她的领口,她不再害怕,也不在乎。任由他怎么大声吼叫,她只是耸拉着肩膀,呆立在原地,两眼呆呆的空洞无神。

    没有了浩浩,她连活着的意义都没有了。

    面对张良明的咄咄相逼,她面若死灰的抬眼望向张良明,挤着颧骨笑了笑,说:“张良明,你在这里金屋藏娇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多舒坦啊!咋娘俩的死活你还会放在眼里吗?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好啊,正好,浩儿丢了,你把我也丢了,你好跟这个女人双宿双飞啊!”

    张良明松开双手将刘小兰推倒在地,不再理会。他拔腿跑向卧室,拿起手机,看着手机屏上显示的28个未接电话,还有几条未接收的来自刘小兰的信息。他看着看着就泪流满面,也瘫坐在了地上,恨恨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顿时,脸上的巴掌印比那个女人胸脯上的抓痕还要触目惊心。

    一家人你哭我喊,悲伤得无以自拔。谁还曾留意那墙角蹲着的女人。

    突然,张良明咧咧跄跄跑进了里屋,抓起扔在床尾木地板上的长袖体桖,抓了那条裤子穿上,穿着拖鞋就往外跑去。刘小兰也跟在他的身后跑去,跑到门口看到那双白色的高跟鞋时,她又退了回来,转身又冲向了那个女人。她的绝望和愤怒有多深,此刻,她对这个女人就有多恨。她对着蹲在地上的那个女人拳脚相加,一面打一面破口大骂:“臭婊子,你还我儿子,你拿命还我儿子……”

    女人面对刘小兰的狂乱攻击显得豪无招架之力,只得死死的护住她的胸口,又护着她低埋的头。脸也深埋进膝盖弯里,这张脸可就是一张通往她的贵妇生活的通行证。

    刘爸一把拉起失去理智的女儿,皱紧眉头,使得额头上的三条横纹清晰可见。 “兰儿,别闹了,快点,找浩儿要紧,” 正说着又一把拖住刘妈粗壮的手臂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快点,我们去跟着良明,家里再出不得事了。我们再去16路车站亭看看,说不定孩子又被人家送回来了……”

    刘小兰停下如雨点般落在女人身上的拳头,手臂也早已酸软无力。听着刘爸这话,她眼里的光又慢慢的聚集。她忙起身跟着刘爸一人一边站在刘妈的身侧,拖着晕乎乎的的刘妈就往屋外跑。

    一家人都赶了出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女人这才慢慢的抬起头,两手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头发凌乱不堪,鼻青脸肿着一双泪眼来回扫视着这个130多平的复式楼。房间里的装饰,家具,还有设计都是出自她一人之手。而此刻,她的内心充满了不安,不知道自己又还能在这个自以为是家的家里呆多久?

    大树嘴里叼着烟,将油门踩得“轰隆隆”的响,宽厚的手掌时不时地重重拍打在方向盘上,使得汽车喇叭发出一阵阵长长的尖锐的笛鸣。张良明的越野丰田车歪停在站牌旁的马路边,车门敞开着。他呆坐在长条椅子上,神情木讷,绝望。

    孩子丢了,不假,要找回来的希望渺茫。这个郊外的站亭没有摄像头,无从追踪浩浩的去向。他们的希望就像那天边正渐渐西沉的太阳,一点点的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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