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记事起,就经常能听到周围人评价母亲是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
姥姥家的亲戚更是说母亲虽然没读过个书,看问题做事情都不一般。
街坊邻居都非常尊敬母亲,亲戚更是对母亲充满敬重。
父亲主外,抓家庭经济,母亲主内,负责大人小孩的饮食起居。
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母亲做,做一大家子的饭,收拾家,喂猪喂鸡,给孩子做衣服,缝缝补补都是母亲的事情,再后来照顾躺床上的奶奶,没有怨言。
日常苦口婆心教育我们也是母亲,譬如吃饭不吧唧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家里听到什么话都不要到外面去说,外面听到什么话也别回家里说,其实就是不要我们来回翻话……等等。
家外的事情几乎都是父亲做,耕田种地,喂羊喂马喂牛,大集体后,基本就是喂养羊了。
偶尔,买个牛马喂养,都是为了家人吃。后来开冰棍厂,做肠衣。
做肠衣,我们都长大了,后来母亲也陪父亲一起做。
母亲手指关节肿大就是有一年做肠衣受凉落下的毛病。
三哥在北京还咨询过大夫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母亲关节肿大的手变回原样。
当然,答案是肯定的,在现有的医学面前,三哥那是一厢情愿。
回想母亲做的这些事情,放在我身上,我想都不敢想,这次疫情一日三顿买菜做饭、洗锅刷碗、收拾家,我都难以应付,感叹母亲是怎么做到的?
也不由得佩服那个时代的所有农村母亲也真不简单。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的劳作。
关键那个时代孩子还多,省心的,不省心的。
有时想想光怀孕生孩子就够忙乎多少年,一个和另一个年龄还相差不大,更别说培养成人了。
我问母亲怎么拉扯大我们姊妹六个的?现在每家就一个孩子都被整的焦头烂额。
母亲说稀里糊涂也就拉扯大了,反正每天没个实闲。哪像现在的年轻人,坐月子有月子公司,照顾有月嫂,吃得是有营养的,她们那个时候,坐月子天天喝的是瞪眼儿米粥,碗底就能看见几颗米粒,坐月子能有个人陪护就不错了。
我说,怪不得呢我们兄弟姊妹出门时常常被当做南方人,因体质都比较瘦弱,皮肤白净,看上去白白的肤色,瘦瘦的身材,原来是从小营养不良呀。
母亲说现在的孩子娇贵,看看现在孩子吃得是什么,想想她的孩子们连现在的羊羔子都不如。现在羊羔子平时就有牛奶喝,她那些孩子们那时生病也没喝过个牛奶。
有时忙开来,孩子吃没吃饭都不知道。
好在我们兄弟姊妹们虽然吃喝不上个好东西,但都是绿色食品。
生在农村,每天跑的玩耍不着家,锻炼了身体,加上家乡天然氧吧、皎洁的月亮和没有任何遮挡的太阳,吸日月精华,瘦弱但还算健康。
哥哥们长大了,都在村里上学,村里安排了个教室,请了我们村里的一个念过几天书的人当老师,当年教室里坐着一到三年级的学生十几个。
听哥哥们说这样的课堂,学生们最期盼看到的就是老师打学生,学生淘气的躲来躲去,就是让老师打不着,其他学生看的兴高采烈。
那个时候也没电视,课堂上学生和老师的表演就像看现场直播了,红火的。
等我上学时,小学前三年还是那样,三个年级的学生坐一起,唯一变化的是教室里的泥台台桌子和板凳换成了木头的了,老师换成了村里年轻一点的读过书的人。
和我爱人小时候上学情形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爱人在县城,上学那会儿各科齐全,包括美术课和音乐课都上。
我爱人还上过幼儿园,我那会儿连幼儿园是个什么东东都不知道?
好在,起点不是终点,今天不是明天。
父亲听见哥哥们回来每天尽说课堂如何红火的事情了,从来不提学习上的东西,心里就想哉能念成个书了,快回来放羊种地哇,多少还能挣点工分,大哥、二哥、三哥她们上学那时候还是大集体。
在母亲一再的坚持下,大哥念完高中去参军了。
轮到二哥,父亲说二哥不好好学习,还上什么高中,还不如到生产队开柴油机,学点本事,还能为家里挣点工分。
于是,偷偷到学校把二哥接到生产队去了。
等母亲知道时,二哥都已经开上柴油机了。
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最终母亲占了上风,把二哥强行又送回了学校。
二哥上高中懂事后,发奋读书,后来当了老师、校长,洗白了不好好学习的名声,也算回报了母亲为他争取来的读书机会。
后来我们姊妹几个都能坚持上学没中断,并都能考学出去,与母亲的死扛分不开。
自从那以后,父母有个争吵什么的,母亲总赢。
父亲说家里事情尽母亲做主,说自己在家里没地位。母亲不承认,让我们评评理。
说句公道话,在家里的几次大事情的争吵上,母亲还都是对的。
在极个别的小事情上,按道理讲母亲也是对的,但是母亲较真、爱讲道理的性格在父亲局限的认知范围之内就输了。
母亲再继续和父亲讲道理,父亲反正不作声,母亲输个心情不愉快。
爱讲道理,黑白分明,与人为善,将心比心的性格的人最好相处,也最能交心。
但是,在认知水平不一的人群里,个人为人处世的清白分明有时也是得罪人的。
在家里倒是没什么,父亲承认不承认母亲说得对、做得对,反正一家人,过后也就没事儿了。
因为人都是自私的,为个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大有人在,指鹿为马在今天依然存在,可是,母亲一个农村妇女哪有这样的认知,所以在后来的社会生活中母亲因为自己个性鲜明的性格还是给自己惹来不少气。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母亲那样。
可是,母亲就是不明白,她的认知里觉得是人都应该识好歹,懂感恩。
所以,母亲常常非常生气地说她对他(她)那样,她们怎么能这样做事情呢?
遇到别人做事不公平的时候,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
等我长大后经常给母亲开导:每个人和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您对别人好不一定就能换回别人的好,换不回别人对您的好不是您的原因,那是别人的问题,您生什么气呀?您生气不是就犯傻吗?
我说这些道理还是母亲教给的,母亲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教过?
我就和母亲一起回忆曾经发生在我们家两次和乞丐之间的故事。
曾经有个乞丐到我家要饭,母亲正好脚疼不能动,就告诉乞丐让他自己到粮房的面袋子里去挖面。
后来被大妈、三妈批评,说母亲犯傻,幸亏乞丐没多挖,要不这么多孩子吃什么呀?那时人们的生活都不怎么好过。
还有一次,另一个乞丐到我们家要饭,正赶上家里吃羊杂碎,在那时是非常好的饭了,本来做的就不多,母亲给乞丐先盛了满满一碗,然后才给家人盛得饭,乞丐吃了几碗不知道,反正家人那天是没吃饱。
过了四五年后,乞丐的儿子来我们家里感激母亲,说是他父亲再三嘱咐的。
我和母亲说,她做这些事情难道还想过回报?
母亲说没想过,当时就想那些乞丐能出来要饭说明已经走投无路了,挺不容易的,我们怎么也比她们强,总不能看着她们饿死吧。
母亲的悲悯之心让她常常温柔看待世界万物。
我说这道理不是一样的吗?您只管做好您认为对的事情,别人怎么做怎么认为那是别人的事,与您没关系。
母亲听我这样说,一会儿就想开了。
母亲就说读书和不读书就是不一样,读的书多,懂得道理就多,也会开导人。
可是,后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又犯糊涂,害自己白白生气。
我就劝导母亲说,以后再遇到惹自己生气的事情就当又犯了一次傻,又救助了一次乞丐。
母亲笑了,然后和我说,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希望我可别像她一样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虽然人们常说难得糊涂。
母亲想告诉我的是该糊涂的时候要糊涂,不该糊涂的时候糊涂那叫不清楚。
母亲说的“不清楚”翻译过来就是傻的意思。
母亲也不容易了,没多少文化,大事面前还真不糊涂。
人无完人。
有时想到母亲,我心里充满了敬佩和心疼,望母亲晚年幸福。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心里有爱心就不荒,家里有妈心里有家,心里有家心就安放!
亲情是碾压我们记忆最得心应手的,那片深埋心灵深处的亲情世界,不时浮现绽放,提醒我们是从哪里来,提醒我们不论走到哪里不要忘了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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