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麦米兜兜
晚稻收割上来之后,庄稼人就要准备下一季的油菜种植了。
晚稻割完,田地里都是枯黄的禾兜和杂草。油菜不能直接种在地面上。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要请叶大爷来给家里翻地。
当时一个大队里头,翻地的活只有老叶一个人能够做。
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他家里有一头健壮的耕牛。这个耕牛是他的宝贝,也很听他的话,像翻地这样的苦活累活也从不撂摊子。
二是因为老叶有一门扶犁的手艺。经他翻出来的地一垄垄笔笔直直,仿佛就像是拿线印过的一样。
但是,大家不知道老叶的硬活不仅在于可以把田垄拉直,还在于他手上的力道可以决定地底下的深浅。
地翻得深,油菜种在松软的泥土上,一个晚上过去吃点露就能存活。而且地上的禾兜和杂草压得深,今后还可以变成油菜生长的肥料。长在上面的油菜吸了营养根粗叶壮。
地翻得浅,油菜根下的地硬邦邦的板结在一起。挖坑的铲刀砸到干枯的禾兜上也不容易使上劲,油菜苗没法种得深。
所以,都是请老叶翻地,都是一样的油菜种苗,各家每年的收成都不一样。
老叶干活不仅收工钱,还要在主家吃上一顿饭。
工钱是定数,这点是老叶自己说了算。价钱没谈好,老叶去都不会去。
吃饭却各家有各家的标准。这点老叶说了不算,都是主家自己说了算。
老叶一辈子没有娶妻,也没有生子。
平日里大家对他的议论五花八门,说啥的都有。
老叶自己呢,心气很高,就怕别人看不起他。
老叶话不多,但是他可会从吃中看出来门道了。
有一次,到了我们家需要翻地的时候,老叶来了。
那天,我正挂在树上摘桔子吃呢,就听到母亲在树下喊让我去坝上称肉。
母亲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数了数,觉得不够,又从屋里找了几块钱给我,边塞边嘱咐我说:称完肉再去小卖部打瓶酒回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给老叶做了一碗红烧肉。
老叶就着酒吃得很开心。
他说我们家这是拿他当老师傅、手艺人了。
老叶说:有的人虽然面上叫得欢畅,一口一个叶师傅,但实际上却瞧不上你。所以给了工钱也不留饭,或者即便是留饭了也是一顿瞎对付。还有的人家爱面子,但实则内心很小气。肉不做干的,都剁成肉末子打汤,碗阔汤水多,吃着一点肉还要水性好捞得着。
老叶吃完一抹嘴,就牵着牛下地干活去了。
等到下一家来接人接牛的时候还在说老叶今天干活怎么这么慢,就这么一点地,硬是多出了一个工。
母亲没说话。
她知道老叶这是慢工出细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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