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九年二月,我心满意足嫁给了老公,和公公婆婆一家人,在一起舒舒服服生活了八个月。
不料,到了十月秋收结束,一家之主的公公,便从他领导的六人之家中把我们两人分了出来,叫我们自立门户,给了我们两担稻谷和一亩多责任田。
有孕在身的我,当时心里很生气:我们虽说有两间婚房,锅碗瓢盆却一个都没有,拿什么生火煮饭?两担稻谷,孩子腊月里就要出生,叫我们一家三口怎够吃一年?我和老公虽说在农村里长大,可离开学校没多久就招工进了厂,田里的活儿只在假期里跟父母学了一点皮毛,如今叫我们独立耕种,不是要我们在村里人面前出洋相吗?
那时,我和公公婆婆前后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尽管他们依然还像从前一样笑脸相迎,可我装作没看见似的,别个脸去睬也不睬。
老公可不生气,还笑呵呵开导我:没有不散的宴席,鸟儿终要离巢的。不用怕,我们都有工作,不会饿肚子的。再说我的父母,头发半白,年近花甲,不再是从前的拚命三郎,哥哥结婚没几年,姐姐出嫁,现在我又结婚。接二连三的大事,弄得两个老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你也看到,如今靠我父亲一人农闲时打鱼卖钱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他又苦口婆心说道:”比我小三岁的弟弟,至今光棍一条,还要自己赚钱讨老婆。最小的妹妹,该找婆家了,可她日夜绣花,帮衬父母,盼望小哥哥早日成家。”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听了老公的一番话,气消了一大半,拿出私房钱,在两间平房旁边搭了一间小披窝,作为临时厨房。至于田里的活儿,回娘家向父母请教,利用早晚和休息天带手耕种。
农忙时,我们起早贪黑,公公婆婆看在眼里,主动放下自己的活儿,不声不响走到我们的农田,割油菜、打稻谷,心里想的让我们早点颗粒归仓,好安心上班。
我们上班去了,早上晒在外面的衣服、粮食,多少回遇到乌云密布,狂风暴雨,用不着我们担心,他们在风雨来临之前,都已妥妥帖帖帮我收到家里。
天长日久,点点滴滴,就是一块石头,也滴水穿石,何况我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呢?
我知道,婆婆好喜欢肥夹筋的五花肉,公公晚上好喝一口黄酒。于是,每回拿到工资,总要绕到镇上,买回一刀肉,拎上一壶酒,悄悄地放在他们的厨房里。
我生儿子的时候,是大雪纷飞的腊月。一向心慈手软的婆婆,却把家里唯一的一只生蛋的老母鸡,狠心杀了,熬了汤端给我补身子。
我感动不已,情不自禁流下了热泪!她可是把老母鸡生来的蛋,用来换取油盐酱醋的啊!
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公公,却在我坐月子的时候,时不时叫婆婆,拎着他风里来雨里去打来的鱼。看着活蹦乱跳的鲜鱼,我的眼睛被感情的泪水,一次次模糊了。
儿子满月的时候,他明显比落地时重了好多;我也变胖了,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
过年了,我拿到厂里的年终奖金,没有和老公商量,自作主张,来到百货大楼,一式双份,给父母、给公婆,送去了年礼。
母亲看到我给他们买的礼品,笑着说;”你把给我们买的东西拎回去,好好的孝敬你的公婆。你们上班,白天不在家,田里地里家里,都是他们照应着,孩子又是婆婆帮着你们带,理应给他们多买一点。至于我们,不必客气。你也看到,我们家生活毕竟比他们好过一点。”
”妈,你放心,我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懂事了。公公婆婆在我心里和亲身父母一视同仁,我决不偏待。”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我的父母,满意的连连点头。
以后的逢年过节,亲朋往来,我总要请公公婆婆和父母亲,来我家喝酒吃饭。可他们总是闲不下来,婆婆和母亲帮我拣菜煮饭,公公洗鱼,父亲掌勺。分工合作,一团和气。
看到他们紧挨着坐在一起,互敬烟酒,我和老公开心的笑了!
儿子乖巧懂事,不用吩咐,拎着酒壶,给爷爷奶奶倒酒续杯,引得满桌笑语喧哗,喝彩声声。
如今,公公婆婆早已不在了,可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我早已铭记于心;逢年过节,我总要为他们倒上一杯酒,端出他们喜欢的菜,为他们燃上一柱香,表达我们一家人对他们的深深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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