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芳的一再出逃,终于使母老虎伤透了脑筋,痛下了决心。好在随着整个社会物价的飞涨,女人的价格也有所抬高。她没有赚钱,只是请大牛喝了半斤红薯干,仍以五千块的身价托大牛把凤芳转卖到了跑马河下游的小辛庄。在从菅草滩到小辛庄辗转的几天中,在大牛和凤芳之间究竟发生过一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别人都不得而知了。对于大牛和凤芳两个人来说,谁也不会披露这段隐秘,虽然他俩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两种处境,两种心理,但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前一分钟对于后一分钟来说,一切都不存在了。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凤芳坐在新主人——小辛庄有名的光棍赵希圣家里。她低着头,用两只手揉搓着发麻的左腿,它是在三个月以前断在马大头的镢头下面的。从晋西的安窝窝到鲁北的菅草滩,又从菅草滩到跑马河下游的小辛庄。这一切完完全全地是一场恶梦,凤芳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现实。赵希圣看着他放到凤芳面前的那碗热汤面已经不再往上腾热气了,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位低头不语的姑娘。
“你还是先吃饭吧。”他用肘子轻轻地碰一下凤芳。
“啊。”凤芳抬起头来吃惊地望着他,随即又慢慢地摇摇头,“我,我不饿。”
“那,你是不愿意到我家里来。”赵希圣试探着问。凤芳低着头不吭气,她的沉默不语好像是对赵希圣问话的肯定。
“那,你是嫌我家里穷。”
凤芳摇摇头。
“为请你到家里来,花了七千块,可家里还有几个钱。”
凤芳心里一惊,大牛从中又捞去了两千块,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这么个苦命的姑娘怎么能使成千的钞票装进那么多人的口袋里。
“那你是嫌我丑。”赵希圣一直用不解与为难的目光看着这位寡言的姑娘。凤芳又摇了摇头,她根本就没有看到他长得什么样。
“那么是嫌我老。”
凤芳又摇了摇头,在她的头脑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年龄的概念,因为她的的确确不是在搞对象。
“我的确是不年轻了,今年已经四十多了。“赵希圣叹了口气。姑娘仍然是低头不语。
“那你到底是嫌什么,你就说吧。”
“叔叔,我,我……”凤芳落下泪来。
“你说吧,我不为难你。”
“我是别人强迫的,我不知道……可是他从你这里一下子就骗走了七千块。”
“也不能说人家是骗我,不是有你在这里坐着么。”
“可是,我不想……我要……”凤芳哽咽着,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就放了我吧,我来世变牛做马也要报答你。”
突然,凤芳猛地扑过来抱住了赵希圣的腿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那好,你先吃饭。”赵希圣不知为什么鼻子一酸眼睛就湿润起来。他不由地想起了他二十岁时失去的妻子。那年月倒是没有拐卖人口的,可是她仍然离开了他。在那火红的年月里,他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而被打成了反革命,成了他的原居红太阳村远近闻名的批斗对像。那一天在外来串连取经的红卫兵集会上,他的脖子上挂着由一根细铅丝串起来的三十多斤重的铁牌子,弯腰站在台子上。妻子苗苗在对他一阵慷慨激昂的批判揭发之后,一巴掌搧在了他的脸上。一阵天旋地转,赵希圣从批判台上倒了下来,在一片批臭赵希圣,向苗苗学习致敬的吼声中晕了过去。第二天,他在黑洞洞的隔离室里接到了革命委员会转给他的离婚通知书,同时,他得知年轻革命的妻子跟着一个到红太阳村来串连的卫东彪战斗队去传经送宝,保卫红色政权去了。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后来听人说,她好像是在一个最需要她的地方扎了根,落了户……
“啊,你说什么?”凤芳吃惊地望着这位眼里落着泪,喃喃自语的中年人,“是我惹你伤心了?”
“哦,不不,你先吃饭吧。”赵希圣赶忙收回开了小差的思绪扶起凤芳,“明天我放你走就是了。”
“真的!”凤芳瞪起惊喜的双眼。
“当然,吃过饭你就在这里睡吧。”赵希圣抱起一床被子向外间走去,“这个床上什么都有,你就放心地睡吧。”
夜,无比的沉寂,唯有一只蛐蛐以它那只有农村人才能领略到的神韵,鸣奏着一曲山村小夜曲。和衣躺在床上的凤芳失眠了,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她此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她不能不为这个同样也是男人的慷慨决定所激动,也不能不时时提防着在她头脑中早已定形的男人从外间像猛兽一样向她扑过来。
第二天太阳刚从地平线上爬起来的时候,凤芳才从昏沉沉的半睡眠状态中醒过来。她嗖地坐起身来就跳下了床。赵希圣立即捧过来一碗鸡蛋挂面,她放心地吃了下去。这是她多年来都没有吃到过的好饭,包括在妈妈身边的时候。吃过饭后,赵希圣提着一个小包,领着凤芳离开了家门。他们刚一跨出门槛,就被一伙年轻人围了上来:“老赵,刚结婚还不到一天就串亲戚去。”
“噢。”赵希圣胡乱应付着。凤芳只是低着沉重的头一言不发。
“嗨,骗人,你就没有亲戚。”
“我们,噢,我们上集上去买点儿东西。”
赵希圣终于摆脱了年轻人好心凑热门的纠缠离开了小辛庄。凤芳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她的心里就像揣着一个小兔子一样地扑腾不安,对于她的命运她一无所知,反正已经被卖过两次了,再被倒卖一次也未必不可能。她不能不紧跟着他,瘸着那条断过的腿在这条陌生的路程上,吃力地难以记数地丈量着她的人生之旅,印留着她命运坎坷的脚窝。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小火车站。赵希圣回过头来对凤芳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就转身向车站的售票处走去。
凤芳站住脚,抬头望着离她而去的大叔。他也真像是一位大叔,不像那个公羊,她曾经叫过他无数次大叔,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她不敢去回忆这些可怕的梦幻。她不由地倒转身在人丛中踱起步子来。
“哎,小鬼,你在这里啊。”赵希圣气喘吁吁地来到了风芳的面前。就连风芳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竟然离开火车站这么远了。
“这是火车票,只买到德州,到那转车时你自己买吧,这里面是几个钱。”赵希圣一边把车票和一个裹钱的小纸包塞到凤芳手里,一边又陪着她回到了车站。“不多,不要嫌少,这个小布袋里是我给你煮的几个鸡蛋,到路上吃。”
凤芳到这个时候才真正相信她获得了自由。她这个奴隶特赦令比巴西的伊左拉来得还要艰苦得多。她的胸脯一阵抽搐,鼻子一阵酸楚,她使劲咬住牙才使满眼的泪水没有滚下来。
“我不能送你上车了,赶天黑我还得赶回去,路上要多当心。”赵希圣用连他自己也难以说清的复杂的眼神看了凤芳一眼,就扭头快步离开了火车站。
凤芳赶忙转身踏上了去候车室的水泥台阶,泪水顿时像瀑布一样倾泻了下来。她是自由了,可是她又该上哪里去呢?回妈妈身边吗?妈妈也许还会让刘柱把她捆起来扛走的。直接回到刘柱家去吧,她心里又有一股像吃了苍蝇一样难以名状的滋味。她这一生中遇到过的好男人在哪里呢?突然,她转过身来,用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向远处搜寻着,他,赵希圣正在远处的人群中逐渐消失。她一下子蹿下台阶,顾不得那条断腿的拖累,向远处,向即将消失在人海中的赵希圣飞跑了过去。她毫无顾忌地一下子从身后抱住了他。赵希圣一惊,猛地回过头来。他看到了正在仰望着他的一双泪汪汪的眼睛,两只少女的手是那样有力地箍住了他的腰。这个具有细腻情感的男子汉心里一切都明白了。两颗纯朴善良的热泪从他那低下头来的眼眶里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凤芳那两泓圣洁的泉水中。凤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一直仰头看着他的脸。他们就这样站着,谁也不说什么,谁也不需要说什么,这里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相对无言中了。
在开花市的公安局里,正在召开着一个紧急会议。局长闫辰正在讲话:
自从我们这个晋鲁两省的开花、飞虹两市和荣河县,也就是所谓的两省三方联合侦破小组成立以来,在相对保密的情况下,战斗了整整一个年头,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基本上弄清了在我们这个两省三方范围内贩卖人口的案情。在这次侦破工作中,负责具体组织工作的开花市公安局刑侦科科长陈保华同志立下了汗马功劳。荣河县公安局的女武警石小莉同志惨遭暗算,险些遇难。多亏陈保华同志的机智与高超的侦破技术,才在将计就计中把她秘密地留在开花市公安局,即保护了石小莉同志的人身安全,也引深了我们的侦破工作。还有不少义务侦察员,像公羊维这样的好同志,我们的人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功绩的。而我现在要着重讲一下的是,在我们侦破小组中萌发了一种可怕的思想,说什么全国那么多人口贩子,我们能管得了么。说心里话,我们的确很难管得了,在这一年中,我们也仅仅侦察了一个以公羊康为首的人口贩卖贩卖集团,操此行业的“个体户”我们不能一下子全部弄清,但是我们终究把横行在我们两省三方中的最大的人口贩卖集团的内幕给侦察清楚了,这就是一个不小的成绩。还有的同志说,你就是破了这个案又能怎么样呢,那些被拐卖的女人不是照样被卖出去了么。是啊,这个涉及到整个社会风气的问题,我们的力量好像是薄弱了一些,我们还没有一个好办法使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以各种方式被卖到异乡的成千上万的妇女和儿童返回家乡,走上自由之路。但是我们却有权依照刑法第一百四十一条,处以那些人口贩子五年以下或以上的有期徒。当然社会上的流言蜚语就更多了,说什么这些人贩子是最好的红娘,是任何婚姻介绍所都不能比拟的,这,这简直是放屁……”
“局长,”陈股长提醒着局长的激动情绪,“是不是……”
“好,好。”闫局长搔搔头,极力稳定着他沸腾的心情,“我说得太多了,下面由陈保华同志下达我们这个联合侦破小组最后一个战役的任务。”
陈保华环视一下在座的成员,用简练而有力的语言下达着任务:
“我们联合侦破小组的侦察任务,至今已顺利结束,一年多以来,公羊人口贩卖集团共拐卖妇女五百多人,儿童一百二十三人,在被贩卖的五百多名妇女中有二百人是从荣河收容站遣返的盲流人员,这是荣河县公安局新任的一名副局长苏覃干的,他利用工作之便与公羊集团沆瀣一气,有计划有部署地将其女遣返人员分期分批,向不同区域拐卖出手。更可恶的是这个内奸在其女友,我公安战士石小莉秘密地接受了这一侦破任务之后,在对他有所觉察的情况下,他竟采取了暗送情报,借刀杀人,灭口保己的阴险手法。在开花市的落霞饭店里,假借正当防卫之名打死了有所觉醒的小林。同时他还以为受害者家属寻人为诱饵,多次高价受贿。可是,这个狡猾的家伙利用他内行的嗅觉于两天前已经遛了。不过他是遛不掉的,我们已经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其他罪犯将按我宣布的下列人员分工,分头实行拘捕。李小五、杨丛拘捕二秃子,王三和刘林拘捕三赖子,公羊康由我和石小莉在公羊维的协助下捉拿归案。当然,我们这个小组里主要的任务还是苏覃,公羊康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先放一下,给他一点麻痹。张红、小陈、小秦负责扫外围,其余的人员均为机动小组,随时等待招唤。看大家对这次任务还有什么不同意见。”
“没有。”
“好,从现在起就分头行动,局长为我们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代号007,遇事直接请示。”陈股长转向闫局长,“局长,你看……”
“别无交待,立即行动。”
人们立即哗地一下站了起来,个个神态严肃地奔出了气氛肃然的会议室。
飞虹市的四面八方客店真是名副其实。凡是到飞虹市来的旅客,凡是无官有钱阶层的,大都愿意下榻于此。别看它地处市郊,略显偏僻,既无豪华房间,也无上乘筵席,但它却房费昂贵,令平民而却步。然而它却具有一种无形的磁场,以其强大的诱惑力吸引着在中国刚刚形成并正在飞速壮大的有钱而无德者阶层的成员麋集于此。以暂时脱下人皮回复动物的本性,体会一下比动物更加凶残的超本能享受。
曲哥踏进四面八方客店已经一个星期了。她影影惚惚地听说她是被老板娘花了个低廉的价格买来的,究竟低廉到什么程度,她当然不知道,她也根本不想知道,反正她现在真地有了工作了。她好像做了一个十分疲倦而又记忆淡漠的恶梦,不过好在这个恶梦以后就不存在了。她在镜子里仔细端详着自己。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确很漂亮,仅仅几天,她那消瘦的脸庞就焕发出了艳红的青春本色。老板娘送来的得体华贵服饰,使她在四面八方客店中引来众多的赞誉声。曲哥像挑逗自己的小妹妹一样向镜子里的姑娘轻轻地一呶嘴,说一声去就推开了镜子。她从抽屉里取出纸和笔来,她虽然有好多事要办,但首先要落实的是林林的情况,他终究是得到她的童贞的人。她还要想办法把凤芳救出来,介绍她也到四面八方客店里来当服务员,老板娘一定会同意的,她只要自由了,她就有办法让老板娘连低廉的价格也不需要付出,就可以得到凤芳这个勤快忠诚的服务员。她还要办的事就是无论如何要见一面菅草滩的二狗子,他对于她在危难之中所给予的安慰与无私,她将终生难忘。如果不是她早已把童贞献给林林的话,她将会毫无犹豫地要嫁给他。唉,要干的事真是太多了,但最最主要的还是先给妈妈写封信,告诉她老人家,女儿的今天比想象的还要如意,当然,还要写上她遇上了老板娘这样的好人。曲哥提起笔来,在铺开的纸上飞快地写了起来。这一切方便都老板娘安排的,这里的服务员个个都有这样的条件……
“曲哥。”老板娘眉开眼笑地推门走了进来。
“哎,老板娘,找我有事。”曲哥客气地站了起来,亲热地扶住了其实年龄只有三十岁的老板娘。
“今天人手紧,你就给咱上个夜班吧。”
“行。”曲哥高兴地收拾起已经写好的信,把它折起来装进信封,“哎,老板娘,上夜班都干什么呵。”
“晚上客人都睡了还有多少活啊,嗨,人家要你干什么,你就给人家干什么呗,反正咱客店奉行的是竭诚服务,顾客第一的方针。”
“那没说的,我的服务态度保证是狗赶鸭子,呱呱叫。”
“这姑娘就是讨人喜欢。”老板娘高兴地拍拍曲哥的肩膀,“那么你去吧,108号房间,人家是一个大公司的经理,你可要小心伺候啊。”
“嗨,你放心,哑巴见他妈——没说的。”曲哥向老板娘一笑就向108号房间奔去。
“哦,你是……”曲哥刚一跨进108号房间的门,一个体态肥胖,西装革履,满脸都是横肉的中年人立即迎了过来。
“同志,我是老板娘派来今晚给你值夜班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保证使你满意。”
“好,好,请坐,请坐,敝姓张,环球咨询服务公司的总经理。”
“哦,张经理。”曲哥心里一震,她还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牌子的经理呢,别说见过了。
“你是刚来的吧。”
“刚来一个星期。”
“我说么,这里的服务员我都熟悉的,她们都给我服过务,服过务。”张经理挺起大肚子很有几分风度地搓着两只手,“请坐,请坐,你看喝点什么呢。”
“张经理不客气,你要是没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我就走了,你也好早点休息。有事随时叫我好了,我就在外边的值班室里。”
“哈哈哈哈哈,”张经理仰头大笑起来,“你是第一次上夜班。”
“嗯。”
“我说呢。”张经理收住笑,今晚上你的任务就是睡觉。”
“谢谢,那,我走了。”曲哥点点头就向门外走去。
“唉,唉。”张经理叫住了她,“是在这里睡觉,你还往哪里走呢。”
“在这里。”曲哥瞪起不解的眼睛。
“是,在这里。”
“别开玩笑了。”曲哥止不住笑了起来,“那你呢。”
“也在这里,咱俩都在这里睡,我很庆幸能成为你第一个值夜班所服务的对像。”张经理突然走过来伸出两臂就要去抱曲哥。
“啊,不,不。”曲哥吓得急忙住后退。
“这才有味呢。”张经理猛地一扑揽腰抱起曲哥就扔到了床上,“什么东西都是野味的好,比如小鹌鹑就比老母鸡味儿浓。”
曲哥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可是还没有等她跳下床,张经理一下子又扑过来用他那笨重的身体把她压在了身下。他用像搓板一样的嘴一下子就咬住了曲哥的腮帮子。曲哥急忙喊起来:“咬死我了,快放开,咬死我了。”
张经理根本不理睬曲哥的叫嚷,他得意忘形地一边咬住曲哥的脸蛋,一边还不停地摇晃着他那猪头般的脑袋。曲哥一急,啪地一声狠狠地搧了他一耳刮。张经理一下子放开曲哥直起身来,用手摸着挨了一巴掌的脸颊:“好,好,打得好。”
张经理干笑着,两只像鹰一样的眼睛死盯着曲哥,突然,他唰地一下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大团结来:“这是给你的私房钱,不需要给老板交,她该得的我都给过她了。”
曲哥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发愣。就在这愣神之间,张经理一下子又扑上来就去扒曲哥的衣服:“快脱衣服吧,我给你的钱是她们的十几倍,不信明天你去问问。”
曲哥极力地向上推着张经理那笨重的身体,但是无济于事,眼看着她的衣扣被解开,张经理那指节上长满黑毛的手令人悚然地插进了她的怀里。曲哥一急,抬起右脚向张经理的下身毫无目的地狠狠地踢去。张经理突然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用两手捂住他的小腹部向后退了两步就跌坐在地板上。他脸上的横肉痛苦地抽搐着,翻着可怕的两只白眼恶狠狠地瞪着曲哥。曲哥啊地一声惊叫,敞着怀跳下床就闯出了门外。她一口气跑回宿舍,一眼就看到了她放在桌子上的刚给妈妈写完的那封信。她一把把它抓起来放到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片刻过后,她用颤抖的手慢慢地把它撕成条,再撕成小块。被撕成小块的信纸碎片从她的手里又轻轻地飘落到地下。过了大约有半个小时,门被推开了,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探进头来:“曲哥,老板娘叫你到她的房间里去开会。”
曲哥刚回过头来,小姑娘就不见了。她茫然地离开桌子走出宿舍,跨进了老板娘的房间。在老板娘的房间里一字形站着五六个小姑娘,她们都是近两天新到的服务员。老板娘挺着冷冰冰的脸坐在桌子后边,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他们统统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
“老板娘,你找我。”曲哥低声问着。
“听说你打了环球咨询公司的总经理。”
“他,他……”曲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出实情来。
“他怎么啦。”老板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问话的口气冷静而森人。”
“他给咱们店一天交三十块住宿费这就是最大的礼貌,你既然在我这里吃这碗饭,就不能得罪我的客人,就不能断我的财路。”
“可是,你当初没有说过要干那些事,只是当服务员。”曲哥低声辩解着。
啪地一声,老板娘突然把桌子拍得山响:“胡说,在我这里,顾客要你干什么,什么就是服务,你以为你的脸蛋长得漂亮,我就会白给你吃喝穿戴,你他妈的卖屄在老娘这里倒装开正经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装疯卖傻,玩儿了人家好几个男人,还把人家胖子家里的锅碗瓢勺都给砸了,我看你他妈的真不知天高地厚,阿四,把我的衣服从她身上给我剥下来。”
老板娘的吼声还没有落音,门口站着的阿四就扑过来,首先是两个左右开弓的耳刮,接着一把抓住向外倒过去的曲哥的上衣下摆,嚓地一声,被撕成两片的衣服就从阿四手上飞了出去。他的左手在收回来的时候轻轻一扫,曲哥上身仅剩下的一件针织背心就不翼而飞了。曲哥慌乱中还没有站稳脚步就急忙用手去护袒裸的胸脯。阿四的右手又飞快地抓住了她的裤腰,只听砰嚓地一声脆响,曲哥的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双鞋袜了。阿四就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一手抓住曲哥的一只手臂,一手掂起曲哥的一只脚脖子,唰地一下就把她扔到了足有两米以外的床上。阿四绾了一下袖子,就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捕着一只无知的小兔一样纵身跳上了全裸的身躯,双手像一对尖利的鹰爪紧紧地掐住了曲哥的脖子……
站在老板娘桌前的几个姑娘都吓傻了,个个像受惊的小鹿一样瞪着木然的眼睛,颤抖着没有经过风雨的身躯。在一片沉静中阿四从床上跳了下来,他有意地掂着裤子在地上转了两圈,走到几个木然的姑娘面前慢悠悠地把裤腰带系好。突然,他出其不意地一把揪住了站在旁边的一个小姑娘的衣领冷笑着说:“老板娘,听说小云姑娘也不愿意上夜班。”
“啊,我没有,我没有说,我可没有说啊!”小云的两条发软的腿就像筛糠一样剧烈地抖动着,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但是小云并没有摔倒,她全身那点可怜的重量全都掂在了阿四的手里。
“哈哈哈哈,”老板娘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哪里哪里,这几个新来乍来的小姑娘可不像曲哥那样不识时务,云姑娘,那你今天就去张经理那里上夜班吧,这二十块钱是我额外给你的夜班费,只要你们不跟我过不去,我可不会亏待你们。”
老板娘向阿四丢个眼色,阿四放开了小云。小云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一个姑娘才没有摔倒。
“阿四,你领小云去吧,她初来乍到的还摸不着哪里是哪里呢。”
阿四从老板娘手里接过那二十块钱塞给小云就向门外走去。小云战战兢兢地赶忙跟着阿四出了房门。
“你们也都回去吧,没有事的就早点休息,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老板娘笑容可掬地向其余的姑娘挥挥手。姑娘们像得到特赦令一样急忙涌出了房门。
阿四走了进来,嘻皮笑脸地向老板娘凑过去。老板娘瞥了一眼床上昏迷中的曲哥,突然回过头来搧了阿四一耳光。阿四立即就捂住了他的脸:“唉,你,你这是发的哪面威风啊。”
“滚你娘的蛋。”老板娘拉下了涨红的脸,“教你吓唬吓唬她,谁教你像一头驴一样来真格的了。”
“大姐,我,嘿嘿,你不是说要让她们开开眼界么,我保证不耽误你的事还不行么。”阿四像一条狗一样向前蹭着。
“放屁,今儿晚上别到我的房里来了,别让你这个没良心的脏了我的身子。”老板娘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迈出房门到她那个一般人都不敢光临的安乐窝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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