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昌元
难以忘记石子路的身影小妹从广州寄回一只有棱有角的黑色小皮包来。“哥,这是你喜欢的!”“你不是经常出差,参加会议之类的么?”带着它,想想也蛮有味。至少拿着它,就想起她,也勾起小时候的一段往事,一段关于包包的回忆。
小妹是我三叔的闺女,小我三岁。比邻而居,从小就和我成长在同一屋檐下。她高高的个儿,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总漾着小酒窝。她爱诙谐的言谈,不像我,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小时候,我经常喊,“阿芳,你的同学又找你了。”“哎――来了,”她甜甜地应着。
最难忘记的一次长途步行是和阿芳一块儿去的。石子路的主角是来来往往的拖拉机车,但出个门,还是安步当车最为常见。
那年,大年初十,三叔问我和阿芳要去南雁游玩么?隔壁的丽云和小芬也要跟着去。比脚力,行远路,从来没试过呀!兴致一来,我一口就答应了。
天刚蒙蒙亮,一瞅是个放晴的日子。出了小镇,石子路蜿蜒在山崖和溪流中间。它狭长地盘旋在沟谷,绕到蒲潭岸边,又沿着吴山,一路曲折西去。不知何时,身后“砰砰砰”一串巨响,拖拉机卷起灰白的长龙一路呼啸,夹杂刺耳而粗犷的喘气,仿佛在说:闪开闪开!闪开闪开!是啊,我们有什么理由和这钢筋铁骨的宠然大物争道呢?滚滚浓烟太呛耳鼻了,就连眼晴也被惹得清泪涟涟。几个十三四岁的漂亮姑娘,捂着脸,一动不动地捱着黄土与风尘的落幕。
“哎呀,你踩到我的新鞋了!”小芬一声尖叫。丽云不好意思地解释:“‘大黄牛’朝我疯过来了,我不躲避能行吗?”大伙一阵儿大笑。三叔提醒着几个小孩子:快把新衣裳拍一拍,顺便跺一跺鞋面上的尘土。阿芳人最小,跟在后面嘟囔着:“真没法子呢,这石子路的灰尘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对自己说,在小南玩的日子里,与大兄弟分坐专开大拖的培伦公的左右座飞翔,那种感觉也很牛啊!
“后面又来一辆了!”有人大喊了一问。大伙闪出一条路,放它从中间轰鸣着滚过。一样地捂脸,闭眼,用衣领遮过耳朵。一幕接着一幕,从这个山岭绕到那边那个台地。这一次,当烟尘刚刚散尽,视线又变明朗的瞬间,阿芳一个箭步冲到路面,捡起一个东西。大伙围过来一看――一个崭新的软布钱包。
难以忘记石子路的身影这儿附近零星分布着一户户人家,这钱包是村民喝醉酒不小心丢落的,还是游客嬉闹时一时疏忽失却的?一时难以猜测。阿芳决定去找失主,把钱包还给主人。“傻孩子,要找失主没那么容易的。”三叔宽慰说,“你要走多长的路呀!”“要不放原地让失主过来找吧。”大伙你一言我一句地磨蹭着。阿芳坚持着:谁让咱是拾钱包的人哩,捡到就应该还给失主!
如果说捡到的时候,还有些犹豫。阿芳还钱包的步伐却是那么坚定。一阵清风拂来,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钱包,步履渐渐加快。我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蹩在后头懒散地随从。映入眼帘的,是绵绵不绝的山崖,凹凸不平的石子路,耳边此起彼落的灰白色烟尘。阿芳边走边扭头对我招手:“哥,快跟上呀!老师不是常常教育我们要拾金不昧的么?”
她加快脚步走着,忘了石子路崎岖难行。群山沉默,一路东去淙淙的溪流,树林的叶片在风儿吹送下悉悉萃萃。灰白的石子路的前方,出现了一位身着深绿军装军帽的解放军叔叔。四方脸,浓眉大眼的,端端正正的一枚五角红星向我俩移过来。我俩揣着新鲜感盯着他看,讷讷半晌:“解放军叔叔――您好!”“叔叔,你看见有一位失主在找钱包吗?”叔叔轻轻摇摇头,嘴角流露出柔和的笑意。“那好吧,我们再去找!”
再往前走,又是一个新的起程,一个不知会如何发生的结局。我发现阿芳额头微微出汗,手里的钱包依然那么紧紧捏住。她走到小溪的边沿,捧起溪水洗了一把脸,又捋了捋散在脸宠上的被风吹散的头发。我俩走了多少路,不知道。三叔和丽云小芬在哪里,不知道。南雁呢,那秀峰丽壑已清晰可见,溪面显得更宽阔,溪水也愈来愈清洌了。
这时,石子路上又出现两位养路工阿姨。她们拿着专用的大扫把,颇有节奏地推着石子往路中央送。“阿姨,你看见有一位失主在找钱包吗?”一位阿姨望了望阿芳手里举着的钱包,摘下口罩,绽出笑脸回答:“刚才有一位失主刚向我们打听过呢?”“你是还钱包的,快去吧!”阿姨侧过脸,指了指前方,那四散八落了的又变齐整的石子路面。
阿芳一下子笑了,露出了一对小洒窝,那么灿烂。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前方跑去。碧溪啊,你欢乐地唱吧,翠叶啊,你热情地欢呼吧,山崖啊,你还那么沉默吗?那崎岖不平的山路哟,在她的脚下,仿佛已成为笔直平坦的康庄大道,纤尘不染。这条大道呢,车如水,马如龙,游人如织。而南雁山麓的青山碧水,曾经映衬着一个小姑娘疾走的身影。摇曳,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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