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讲一对男女的故事
他们一般只在夜晚见面,尤其是在深夜,是那种高楼大厦不再闪耀,橘黄色路灯下只剩斑驳的树影,天色暗得无聊又寂寞的深夜。
这样的夜晚,危险又安全,两个人适合做很多事。
-1. 居酒屋
很晚打烊的居酒屋里会出现他们的背影,两人并排而坐,各点了一大杯啤酒。
他很高,即使坐着也比她高出一大截。他来见她的时候,总是穿得简单又低调,深色的休闲长裤加上一件纯色T恤,偶尔会套一件灰色的针织开衫。
她想他工作的时候估计穿得会正式很多。听说过他是个二世祖,有事业的二世祖。究竟是什么倒无所谓,只要不会妨碍到他们深夜的约会就行了。
她呢,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现在在给一个杂志写专栏。大部分时候,他们约会的地点都是男子定好的,但居酒屋是她的建议。之所以会约他在居酒屋见面,是因为她实在太喜欢这儿盐烤牛舌的味道了。嫩香的片片牛舌裹着粒粒可见的椒盐,每一口都在挑逗敏感的味蕾。然后再大喝一口冰凉的啤酒,天堂不过如此。
他老是觉得串烧吃不饱,所以会追点一份鳗鱼炒饭。
她打趣他,怪不得他长得如此壮实,一直瘦不下来。
往常他总是喜欢说很多话,话语大多闲闲碎碎,有时还会从童年说起。
但只要来居酒屋,他就会变得寡言,她本也不喜欢主动挑起话题,所以两人就自然而然地让语言全都融进美食里。
当然,最后还得再要上一小壶清酒,让寂寞的深夜在酒中慢慢消解。
-2. 压马路
{“你见过最寂寞如雪的夜晚是什么样?”}
当灯火通明的一条街暗掉最后一点光亮,红色的的士“突地——”打亮了车尾灯,他们先后挤进了沉闷的逼仄的异味的后座。的士好似无所畏惧地高速行驶在滨江大道上,路上再没有其他的车,橙黄的路灯排着队来刺伤双眼。
他们如筛糠一般,上下颠簸了一路。最终两人实在受不了赛车手司机的车技,一下滨江大道就冲下车,互相拍着背地蹲在路边呕吐。吐完回头一看,不是路边,是招商银行门口的台阶上。
他一把抓着她的手,拉着她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奔跑,疯狂地笑,疯狂地跑。街边只有便利店的灯还未灭,正在清点货品的7-11店员透过玻璃窗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店员习以为常地认为,城市里的男男女女总是如此。
她气喘吁吁地叫他疯子,他说人生就是个玩笑而已嘛。
得,现在她又想再吐一回。
-3. 酒吧
最开始他们是在一间闹腾的club认识的。
酒局相逢关系乱,谁不是谁的朋友。
那天她穿了件黑色的过膝长T,上面印着几个白色的甲骨文。她想那鬼地方乌漆麻黑,灯五光十色的,怎么也看不出皮肤的瑕疵,于是只涂了暗红色的唇膏就去了。去的时候,他们一群人已经喝嗨了,酒量不好的已经倒了,酒量好的也晕乎乎了。她心想,看来今晚没人陪醉喽。
但二世祖还清醒着,他低头玩着手机,但是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得他好难看。
她心一横,喝酒就喝酒,好看难看能喝就行。于是她拨开了一两个躺尸的醉汉,再换了下位置,和他玩起骰子来。他很想喝醉,单独又点了两瓶伏特加。他们俯在对方的耳边,大声地笑着说着,也不知究竟听清楚了没。反正听不听清也没什么,温热又暧昧地鼻息能感受得到就行。
他对她说,你还挺有意思,以后多出来玩吧。
她眯着眼反问道,你从哪看出我有意思了?
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随后笑了起来,“你的衣服很酷,人也很酷。哈哈哈,你这么认真干嘛。”
-4. Sex
年轻气盛的一对男女,处得来谈得来玩得来,可以有爱有性,也可以无爱有性。
况且什么催情剂也比不上浓浓的夜色。夜的清冷和寂寥无需征兆地弥散开来,恰好适合和迷情的深夜交换片刻的欢愉。
能看见江景的酒店空调又凉又干,公寓里的皮质沙发粘着皮肤难受得不行,海风踏过沙滩穿过身体的感觉很轻快。灵魂缠绕不缠绕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身体是纠缠在一起的就行了。
他喜欢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入眠。
她有时还挺佩服他一讲就停不下来的功能,他掰着手指、排着序地说他和前女友们的故事。有时讲得累了,就想听听她的过去。
可惜她一般摇摇头拒绝,没什么可说的。
她总是喜欢望着他的眼睛,厚重的双眼皮和明亮的棕色眸子,眼神看上去很深情,但也可能是被夜迷了眼。只要对方不当真,再深情也只是玩笑一场。
这场午夜游戏的开端,他就说,你千万别认真啊,人生就是个玩笑啊。
她听到这话的时候,晃神了好几秒,然后移开了目光,点点头笑了。
她的笑,似真似假,他也看不太懂。
-5. 公路
午夜男女共同度过的午夜,已经不太能数清了。
他发的短信越来越多,她回得越来越少。
他以前只会在晚上8、9点左右联系她,现在偶尔也会在大中午问她要不要出来喝个下午茶,但只是偶尔。等到回复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他们还是会一起去做很多事,看零点的首映电影,和男男女女们在霓虹闪耀里觥筹交错,听天桥上的流浪歌手,在仅有的几座不太高的山顶俯瞰城市,然后再做很多很多的爱。
在一起的时候,她看他还是深情依旧,他好奇那究竟是真是假,甚至偶尔会觉得是真实的。
挣扎许久,他决定要踏上了一段长一点儿的旅程
——开车带她去隔壁的城市逛逛,那儿有她最喜欢的牛肉汤。
高速公路的夜安静得可怖,前路的尽头是看不清的。他忽然觉得有点害怕,所以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的她,她双手紧紧抓着安全带,沉沉地睡着,还偷偷地打了一会儿呼噜,不知道在做着什么梦。
从未有过的安心窜上心头,他对“秉烛夜游,只问今朝”感到有点厌倦了,甚至荒唐地眷恋起这样“茫茫的黑夜虽如死寂,但并非独自一人”的感觉。
他慌张地点了根烟,稍稍打开了车窗,但又不敢把窗开得太大让风灌进来。
第三根抽到一半的时候,她伸出手接过了他手里的烟,自顾自地抽着。
夜深深浅浅地变化着,最后在熹微的晨光中,走完了剩下的路程,两人用各抽一半方式,正好抽完了那包烟。
翻腾缭绕的烟雾和刚刚推车出来的早餐铺冒着的热气裹在一起,他转过身对她说;“不如我们留在这儿玩几天再回去,或者你想再走远点儿也行。”
她歪着头呆呆地望着他,眼里好像还是带着深情的滋味,过了几秒她说,不了,喝过牛肉汤就回去。
他沉默了很久,开口道,“那如果我一定要留下呢?”
“那也行,我等会自己搭火车回去就好了。”她答道。
他已经喝了好几碗热腾腾的牛肉汤,他感觉烫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却不紧不慢地喝着眼前的那一小碗,丝毫没有失态的样子。
看她的碗见底,他问她,要多一碗?
她说,不,喝够了。
他苦笑道,你说喜欢,还以为会多喝点。
她抬起头望着他好看的双眸。在那透亮的眼睛里,她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她很喜欢这个自己。于是她灿烂地笑着回答说,玩笑话,你这么认真干嘛。
-6. End
后来,午夜男女再也没有见面。
夜还是深沉又冰凉的夜,只是城市里再没有人试图去冲破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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