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山游记

庙山游记

壬辰仲夏某日，邀印台区珍特果木研究所专家及诗友二人，利用假日，前往宜君庙山探幽。此山乃漆水发源地，渭北第一高山也。阅地方志得知，其故名“女华山”“北高山”。《史记·秦本纪》所述，女华乃赢姓之始祖，秦国君主、赵国君主之祖先。吾本喜游山水，自诩游历诸多名山大川，奇峰飞瀑、巉岩幽壑，名胜古迹。游山归来，再无妄言，颇为远古传说、毓秀灵山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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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尚红日高照，至海拔1000米之哭泉，天色转阴晦，四周迷蒙。然游兴不减，执古人言：“云中美人雾里山”，此时前往，岂不更有一番景致？下公路不久，我便提议，体验登山之乐，当步行才是。山间灰色笼罩，愈显得神秘，行至背阴处，光线愈暗，颇似北宋丹青大家范宽之画作，人“犹似夜行”。地上潮湿，显然过雨不久。砾石野径，间布水洼，宛如镜泊，四野沉寂，鲜有鸟雀啁啾。俯瞰沟壑，烟雾密布，云涛滚滚，深不可测；望俊秀山峰，恰似佳人远眺、娴雅备至，流云妙曼，漫过伊肩，宛如长练，飘逸灵动。漆、栎、橡、松、柏、椿、槐等树木遍野，灌木种类更稠，莽莽苍苍，光线缘故，犹似泼墨画，千姿百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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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专家介绍，方知栒子、六道木（又称降龙木）、黑檀、山毛榉、雀梅、血皮槭、黄栌、五角枫？亦有核桃、木瓜、山里红、林檎、软枣等，尤其蔷薇科，诸如樱、桃、杏、李等，尚有更多不知其名。专家激动：“渭北植物大观园矣！”一路多泉，有盆口大小，有碗口一般，细流汩汩，没入草丛。应了“植被涵养水源”之说。宜君绿浓，雨量充沛，系天然氧吧，号称渭北之翡翠，绝非妄言，森林覆盖率为秦岭以北最高；泉流遍布，溪汇成河，流入沮、漆、洛水，此于北国，不复多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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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君皆山，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故事颇多，令人神往。此山海拔1732米，不为人知秘密尚有几多？面对青山幽谷，充沛负氧离子，使人倍感舒畅。诗人兴奋，遂诵一首唐诗：“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诗未念过半，雨便下来。或许朗诵缘故，声波震动气流，水气成珠；雨似散落大水滴，疏疏落落。颇感惊奇，雨持续少时。我等发现植被下许多菌类，小如指盖一般，大如拳头也似。不知为何，“野生地”闪现脑海，原生态如是乎？出山道，入一开阔地，豁然一亮，纷繁野花，映入眼帘。近前查看，尽些无名小花，紫兰黄白红，拥拥挤挤。一俗名“绸子花”，堪为奇葩，高盈尺余，小小花萼，似猩红绒，绚丽夺目，纤细之茎，随风摇曳，幽怜楚楚。叹其不为无人品赏而开放、娇艳，其学名瞿麦也。怀感叹，过一片草地，至登峰路径。抬望眼，高耸峰巅矗铁塔，航标或气象标难分。拾级而上，陡立之路，看似不长，攀爬耗半小时之多。路旁树根裸露，藤蔓纵横。将近顶峰，草丛间山丹丹照眼，花萼金红，甚是热烈。诗人好奇，采撷一枝，端详良久，若有所思。顶峰乃平整空地，水泥铺就，方正有致。风大，清爽无比，倍感惬意，早忘尘世之溽暑。高峰送目群山小，沟壑惊心云雾深；无怪方志言：“极目四眺，秦境已半收矣。”诗人兴致勃勃，张开双臂，唱起那支热烈、高亢、激昂、辽远之《信天游》。此时，云开雾散，碧空如洗，而山谷里，仍团团滃郁，乱云飞渡，甚为壮观！鹰隼游弋高空，似浏览河山之壮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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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山头下来，遇一老者，正由草棵子里朝外钻。初，吾等以为与野猪遭遇，甚为吃惊。其衣衫湿漉，手持小锄，一把草。我递支烟，诧异问道：“老先生，林深草长，不怕遇上长虫？真胆大！”老者憨厚相，拍拍手上泥土，笑问：“你等由何来？”诗人抢话，玩笑道：“从红尘中来。”老者无表态，抑或不屑回答。吐口烟，道：“采一味草药。”问：“此山有何种草药？”其如数家珍道，屈指数来：一枝蒿，专治毒蛇咬伤；黄芪、麦冬、柴胡、杜仲、丝绵、生地、党参、防风、独角莲等。又道，庙山药材甚多，尤其谷中，有一名贵药材，学名猪苓，土语地乌桃，珍贵者乃七叶一枝花。其告知，年轻时于此地下乡，采过药。遂介绍此地野生动物：狼、麂子、野猪、山鹿、狐狸、金钱豹、金雕等。得知如此，遂探问寺庙。介绍道，荒草中曾有香炉、石碑、石兽，现不见。遂指一处，山侧有石窟、佛龛、摩崖造像，亦有石洞，人尚可近前。欲察究竟，怎奈草深路滑，再望无底深谷，便罢念头。想：天下名山僧占多，此山当属道家。道家之“抱朴归真”，融入自然，天人合一。抱朴子曰：“凡为道合药，及避乱隐居者，莫不入山。”料想平坦处，应为女华庙（祠）所在，猜想也。方志曰：“北高山，层峰秀出，巅有女华神祠，每天风雷多从华岳至此，旧传华岳女君在此山，人因立祠，每旱祷雨多应。”庙宇规模如何，尚无稽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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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讨杯茶，去老者住处，乃气象站之废弃砖窑。老者道：“气象站废弃已久。”其为人看护场子，场子是何？并未细问。其儿孙已大，享清闲山里。诗人道：“社会发展，科学进步。”老者沉默。所问所答，皆为闲话，却费思量，不知人有病，还是地有闲，荒芜繁华两相映也。观其居所，其余皆荒芜不堪，可见繁华一瞬之语，并非妄臆想谈矣！因问老者：“独自一人，惧怕否？寂寞否？”笑答：“豺狼虎豹何惧，又无土匪；我素喜清净，此难得之所在，寂寞何来？”接下来更有意思，“人一辈子，忽儿之间，虽欲壑难填，终了皆化作泥土；譬如此窑、楼房，方几十年光景，已是人去楼空，继续搁置，任其自然，砖粉瓦碎，回归泥土，照例归花草树木。”大家开怀，称其超脱，赞其乐观。余却不然，疑思有之：其非隐逸，亦非修炼，若非无奈等等，何得清净矣？谁能多少事，都付诸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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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老者，至一台地，朝南望去，阔野一片，其间有疏落果木，估计土地被人承包，尚未确定何用。不知先前如何，亦不晓未来如何，惟有日月依然，天地依然！听乡人道，“庙山先前至少有一二十座庙宇，年代久远，皆已湮没”。此言当信，此地亦符合佛道条件。细路淹没于荒草，伸向不知何方。我等已忘此行目的，陶醉秀峰幽境。叹伟岸山峰，广袤大地，于浩如烟海之历史长河里，一琐屑故事，浪花亦不算，故而对自然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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