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荷叶塘情【499】2023-10-16

曾国藩荷叶塘情【499】2023-10-16

2016年夏，我从湖南永州驱车两百多公里，向北经过衡阳城，擦着南岳衡山余脉，一路风光旖旎抵达了荷叶塘曾国藩故居。旧时这里归属长沙府湘阴县，现在划给娄底市双峰县，荷叶塘位处湘乡县、双峰县、衡山县、湘潭四县交界，主处于双峰和湘乡两地之间，四山如莲叶环绕，东有一塘池，荷叶塘之名由此而来。荷叶塘与周边山村并无不同，安静而又古朴。只是每年初夏秋后两节，祝融峰上的关帝庙迎来大批香客，往返之余，有时会落脚荷叶塘，南来北往的信息和一些物件在此交换，所以荷叶塘倒也并不闭塞，各种信息灵着呢。托了南岳余脉之福，小小的荷叶塘后来竟也出了个大人物，这人就是剿灭太平天国的曾国藩。

旧时荷叶塘归属湘乡县，湘乡县那时归长沙府管辖。古往今来，近省城之地都能享受余福，可谓是伴龙得雨，近虎生威，长沙府对湘乡的影响，超过了湖南大绝部分的地区，不仅仅政治、经济，还有各色人物、文化教育的影响。

长沙府对于湖南人有着绝对标杆作用，旧时科考制度，从乡试县试再到省试能考中一个举人，祖坟冒烟了，那是所有普通百姓遥不可及的一条通天之路。仕子们能够到长沙府考试，意味着可以和城南书院、岳麓书院的学子一拼高低。而闻名华夏的岳麓书院千百年来，一直是传说中的神话。两江总督陶澍、云贵总督贺长龄、陕甘总督李星沅、詹事府少詹事胡达源、太常寺卿唐鉴等皆出之长沙，长沙，对于湘乡人曾国藩小时有着很强的灯塔作用。长大后的曾国藩不仅在长沙考中举人，还在长沙收获了一帮同学友情。

道光十四年（1834），曾国藩离开湘乡荷叶塘，到长沙岳麓书院演习然后参加湖南会考，之后陆续北京长沙湘乡三地来回跑，直至道光十八年（1838）参加殿试中了进士后来点翰林留在京城为官。至此曾国离开家乡直至母亲病故才回乡丁忧。

在遥远的京城，曾国藩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仕途险恶、官海搏击，当独静下来的时候，总有一份挥之不去的思乡之情，带着他飞回故乡，安抚他那颗被现实扭曲了的疲惫心灵。

在一首送给友人的《题钱崙仙同年慈竹平安图二首 其二 》表达了曾氏强烈的思乡情，描述了故乡的水水水水一草一木：

红尘日夜深，游子思无已。倦鸟有时还，桑弧有时弛。我有山中庐，槿篱夹绿水。修竹倚大椿，重重互幡纚。发条播芳蕤，清阴亦何美。依恋会有因，庶往恭桑梓。殷勤寸草心，区区方在此。

在《岁暮杂感十首》其一诗里翘首等待从南方飞来的信雁，看看有没有来自故乡的消息：芒鞋镇日踏春还，残腊将更却等闲。三百六旬同逝水，四平涂里说家山。缁尘已自沾京雒，羌笛何须怨玉关。为报南来新雁到，故乡消息在云间。

曾国藩写给弟弟们一首诗《寄弟》里面充满兄弟情，并回忆在家乡和弟弟们在屋后偷枣子的场景，梦里多少次回到家乡，想和弟弟们说说一些心里话，

昔我初去家，诸弟各弱小。阿季髡两髦，觑人眸子缭。后园偷枣栗，揉升极木沙。叔也从之求，揖我谓我矫。分甘一不均，战争在毫秒。余时轻别离，昂头信一掉。老弟况童骏，乐多忧愁少。瞥然成六秋，光明如过鸟。世味一饱尝，甘心厌茶家。梦里还乡国，沟徐苦了了。朝企恒抵昏，夕思或达晓。君诗忽见慰，回此肝肠绕。生世非一途，处身贵深窈。众方奔恬愉，圣贤类悄悄。二陆盛波张，鹤唳悲江表。夷齐争三光，岂不在俄殍！我今寄好语，君其听勿藐！一愿先知命，再愿耐僻摽。

在另外一篇《岁暮杂感十首》其一里再次表达故乡难忘：高嵋山下是侬家，岁岁年年斗物华。老柏有情年忆我，天桃无语自开花。几回南国思红豆，曾记西风院碧纱。最是故园难忘处，待等亭畔路三叉。

《题答筤谷目》是

钱塘人戴熙官至兵部侍郎，善花卉竹石，常有人求赐画作，一次戴侍郎为别人画了一幅竹林画，曾国藩被应邀题诗一首，这首诗里，曾氏淋漓尽致表达了对故乡情，他的家乡有一座山，剿高楣山，他家的房子旁边种满了竹子，这个竹子似玉如石，我觉得非常珍贵，最后还与戴部长约了，这幅画以后还想多借看几次。可惜的事，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打到戴侍郎老家杭州，钱塘城破，戴熙举家投池自尽，曾氏闻之，击节悲痛。二人在京为官时，志趣相投，结为好友。如今好友兼同僚战死，曾氏送挽一幅“举世称画师，无人识为血性男子；上界足官府，知君仍作供奉神仙。”聊以祭拜。当年两人合作的竹画诗已成绝响，这也是曾国藩上城诗代表作之一，《题答筤谷目》全录如下：

我家湘上高嵋山，茅屋修竹一万竿。春雨晨锄修玉版，秋风夜馆鸣琅玕。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洞庭天地一大物，一从北渡遂不还。苦忆故乡好林壑，梦想此君无由攀。嗟君与我同里社，误脱野服充朝班。一别篬筤囗猨鹤，十年台省翔鵷鸾。鱼须文笏岂不好！却思乡井长三叹。钱唐画师天所纵，手割湘云落此间。风技雨叶战寒碧，明窗大儿生虚澜。簿书尘埃不称意，得此亦足镌疏顽。还君此画与君约，一月更借十回看。

家乡山水之美，曾国藩思念不断，除去两次父母丁忧回家短住一段时间外，曾氏从青年去京城为官，中年剿战太平军，晚年奔波于战后政事，同治十一年（1872）春，曾氏年六十二岁客死金陵，六月灵柩运抵长沙，魂归湖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