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叔
成叔,很爱喝酒。成瘾。
成叔是个车夫,按理说是不能喝酒的,可众所周知,成叔喝酒成性,是个瘾君子。几乎无时无刻不喝酒。起床喝,吃饭喝,晚上喝,干活也喝。邻里街坊劝他少喝酒,他也不听,只说能有酒,什么都可以没有。我们以为他是给我们开玩笑,就没信以为真。他家物什很少,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一张四方桌及几条板凳,别无其他。里里外外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密封的瓷坛,一问才知道,全是酒。我们就知道,他话不假。
成叔车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壶。每个车夫都有一个,是用来装水解渴的。可成叔不同,他装的全是酒。坐他车的人每当看见他喝酒,问他能么,他就笑笑,不说话。然后也不多喝,呡咂一口酒,提起车栓就狂奔,速度比同行都快,而且还稳。因为强壮结实,客人很喜欢坐他的车。年轻时,客人都可以忍耐些,毕竟年轻,喝些酒不碍事。
一次,仲夏,中午,天气热的令人发昏。成叔刚跑完一单,急匆匆跑到我家来,我们以为出了什么事,他却径直跑到父亲的酒瓮边,足足喝了三大瓢。我们都为他的酒量咂舌,他憨憨的一笑,提着空了的酒壶摇了摇。“老蒲酿的酒比我的香,解渴”,我们被他逗笑了,他走时,父亲给他酒壶又打满了酒。
成叔不爱说话,对人和善。可他们夫妻却老是吵架,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吵架的原因,就是酒。成妈不喜欢成叔喝酒,年轻时成叔虽然喝酒,但能把持,成妈能忍。可年纪越大瘾越大,精神就有些恍惚,身体愈来愈差,成妈不能忍。一次,成叔连车带人一起跌到了河里,因为酒。成叔伤了腰,不能跑车,就整天喝酒。他们就整天吵架,街坊劝成叔,依旧不听。他们仍是吵。父亲问成叔什么时候才是头,成叔说:“我的肚里能撑船,撑起船的便是这酒”他这话,有些苍凉。
成妈越来越看不惯成叔,以至于三天两头不回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成叔也不管,仍是喝酒。一次有人来告诉成叔,成妈跟别人在偷情,成叔却红着脸把那人怒骂了一顿,这是他头一次对外人发火。骂完了,仍是喝酒,低着头,一言不发,好像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从那以后,成叔喝酒就更凶了,几乎只喝酒,不吃饭。
后来,东窗事发,成妈的事,被我们大家都知道了。成叔和成妈的日子也就过不下去了。成妈没带走什么,只把成叔跑车用的水壶带走了。我们都知道成妈的意思,成叔同样知道。父亲带着酒去看成叔,成叔没有了当年的憨,酒气熏天,满脸胡渣,消瘦的像一段蜡黄的树枝。酒过三巡,父亲问成叔恨不恨成妈,成叔说:“恨。也不恨。”父亲问为什么,成叔说:“因为我的肚里能撑船,撑起船的便是这酒。可船不需要酒,需要的是水,酒不能让船游。酒太轻,船太重。”父亲明白成叔说的话。父亲也再不提,成叔也不再说。他们只是喝酒。父亲知道只要有酒,成叔就还是成叔。
成叔仍旧跑他的车。仍旧喝他的酒。只是坐他车的人愈来愈少,后来也没有人愿意坐他的车。再后来,成叔卖了他的车,把家搬了,不知道去了哪儿。后来听人说,成叔去了四川,在那里酿酒卖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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