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之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
美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一半在物,一半在你,在你的手里。一首诗的生命不是作者一个人所能维持的,需要读者帮忙才行。
读者的想象和情感是生生不息的,一首诗的生命也是生生不息的,它并非一成不变。
诗是生命的表现,因景可以生情,因情也可以生景,所以诗是做不尽的。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
01
对一棵古树的三种态度: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花园里有一棵古松,无论是我是你还是任何人看到它,都说它是古松。
你从正面看,我从侧面看,你以幼年人的心境去看,我以中年人的心境去看,这些情境和性格的差异都能影响所看到的古松的面目。
古松只是一件事物,但你看到的和我所看到的古松却是两回事。假如你和我把所得的古松印象画成一幅画或是写成一首诗,我们俩艺术手碗尽管不分上下,你的诗和画与我的诗和画相比较,却有许多重要的异点。
这就是知觉的不完全,各人所见到的物的形象也都带有主观的色彩。
从此这棵古松的形象随观者的性格和情趣的返照,一半是它自己天生,一半也就是人为的了。因为极平常的知觉带有几分创造性,极客观的东西中带有几分主观的成分。
实用的态度以善为最高目的,科学的态度以真为最高目的,美感的态度就以美为最高目的。真善美都是人所定的价值,也就不是事物所本有的特质。
02
“情人眼底出西施”———美与自然
我们已经明白美感起于形象的直觉,而这种形象是孤立自足的,和实际人生有一种距离,我们已经见出美感经验中我和物的关系,知道我的情趣和物的姿态交感产生共鸣,才能够见到美的形象。
什么叫美呢?
美是物所固有的。有些人物生来就美,有些人物生来就丑。比如称赞一个美人,你说她像一朵鲜花,像一颗明珠,像一只轻燕。但你绝不会说她像一个布袋,像一头犀牛或是像一只癞蛤蟆。
美人是美的,也就如高和矮是肥是瘦一样,她的高矮肥瘦是她的星宿定的,是从娘胎带来的,她的美也是如此,和你看的人无关。
有一派哲学家说美是心的产品。康德以美感判断,因为人心的构造彼此相同。黑格尔则说美是事物的“概念”或理想。
美感起于形象的直觉。美之中要有人情也要有物理,两者缺一都不能见出美。
流行语中有“情人眼底出西施。”这种美的欣赏似“柏拉图式的恋爱”。你在初尝恋爱的滋味时,本来也是在寻找有血有肉的女子,但却变成你的仙子。你见到的仙子是别人理想中酝酿成的尽善尽美的女子,是已经艺术化过的仙子。
美感的态度则丝毫不带占有欲。一朵花无论是生在邻家的院子里,或是插在你自家的瓶子里,你只要能欣赏,它都是一样的美。
03
“慢慢走,欣赏啊!”
我们把实际生活看作整个人生之中的一个片段,严格地说,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
过一世生活好比做一篇文章,完美的生活都有上品文章所应有的美点。
一篇好文章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其中全体与部份都息息相关,不能稍有移动或增减。一字一句之中都可以见出全篇文章的精神。
“修辞立其诚”是文章的要诀,一首诗或是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性深情的流露,存于中然后形于外,不能有丝毫假借。
情趣本来是物和我交感共鸣的结果。景物变动不居,情趣也自生生不息。我有我的个性,物也有物的个性,这种个性又随时随地生长发展。
每个人在某一时所见到的景物,和每种景物在每一时引起的情趣,都有它的特殊性,毫厘之差,微妙所在。在这种生生不息的情趣中我们可以见遇生命的造化。
把这种生命流露于语言文字,就是好文章;把它流露于言行风采,就是美满的生命史。
文章忌俗滥,生活也忌俗滥。西施患心病,常捧心颦眉,这是自然的流露,所以愈增其美。可东施没有心病,强学捧心颦眉的姿态,只能引人嫌恶。
“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文章的妙处如此,生活的妙处也如此。是怎样的人,感觉到怎样的情趣,便现出怎样的风采,让人感觉和谐与完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生活。
善于生活者对于世间的一切,在认真时要见出他的严肃,在摆脱时要见出他的豁达。伟大的人生和伟大的艺术都要同时有严肃和豁达。
艺术是情趣的活动,艺术的生活也是情趣丰富的生活。情趣愈丰富,生活也愈美满,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
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汽车路,两旁景物极美,路上插着一个标语牌劝告游人说:“慢慢走,欣赏啦!”许多人在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生活,就如阿尔卑斯山谷中乘汽车兜风,匆匆忙忙地急驰而过,于是这丰富华丽的世界就成了无趣的风景,这是一件多么婉惜的事啊!
在我们追求人生净化的过程中,先按照人生美化的理念出发,顺着美感态度的特性,艺术与人生的距离……走一条认识美学的“简捷不绕弯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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