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候鸡乳，二候征鸟厉疾，三候水泽腹坚。”
大概是人到了一定年纪便向往返璞归真，外婆开始像个小孩子一样可爱，让院里放养的母鸡孵小鸭子和小鹅。于是我刚进大门就看到一只超大的老母鸡巡游四方，后面叽叽喳喳跟着一群刚落地的鸡鸭鹅，快活得很。
想起那天跨年夜，在舍友旁若无人的蹦迪吵闹声中，我的手机屏幕倏然亮起。一个很久不联系的朋友忽然找我，问：你怎么看待恋旧情结？
我恋旧吗？或许吧。
习惯性收藏旧物，从妈妈差点扔掉的首饰盒到废弃药箱，再到被替换下来的储物柜，最后是恳求妈妈收拾出来的小黑屋。被生活击垮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关在里面一整天。翻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过的痕迹，原先空落落的灵魂就好像又被充满了电，迎接我的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我十五岁那年，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只因为有个不太熟的亲戚家孩子拿走了我的魔法棒，而她没有制止，以“反正我不玩了”的理由搪塞过去。
那个魔法棒在现在看来其实一般，不过按一下粉红色爱心播放一小段重复的音乐。
但我至今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它的场景，嘈杂的人流中我把它无数次从货架上拿下，又无数次放回去，终于小心翼翼把它藏在了购物车角落。结账的时候妈妈一脸诧异：只是柴米油盐怎么就上百了？收银员有些不耐烦，从一堆生活用品中抓出那支魔法棒举的老高：“这个，87块。”
近一个小时的城乡公交上，妈妈的脸色一直很难看。而我为了逃票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这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吧？只是被固执的我抓着不放，又添上浓墨重彩，那就应该被记住。
来之不易的物件一向值得被留住。
当然，这些我都没和那个问我的人说。我的回答冷静而干脆：没有必要。
太多时候我们乐意让自以为是侵占我们的大脑，自私地夸大自己被这个世界重视的可能性。我们莽撞而热烈，妄想抓住所有溜过我们身边的东西，抓不住也要留下片刻念想，以便向世界证明某个人来过。可当多年以后我们有意提起，却发现别人早已遗忘。我们能做的只有扯嘴角摆摆手。
“没事，我也是最近才想起来。”
人类没那么快对感情做到断舍离，于是我学会了隐藏与克制，在想对世界敞开心扉时自浇冷水，在心里风起云涌时装作波澜不惊。很快，我的人生再无繁花遍野与微风乍起，所谓风花雪月，所谓春秋光景，都是太遥远的曾经。
后来想想，保持隐忍与抑制情感是我做得最理性也最没出息的事情，它保证了我的一帆风顺，也成就了我的一生平平。
借我落日飞逝的余温，借我鲜花，借我一场风起水浪以爱之名，借我六月的谎言与温柔的谎。借我能覆盖懦弱的勇敢，借我天涯，借我惊鸿一瞥与海誓山盟，借我一点干净的阳光，让我热忱如少年。
借我一个布满风雪的港口，等你趟过水浪，载月而归。
我没办法原谅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但我还是选择原谅迟来的你。
狐火青沨
2020.1.19
首发于公众号：狐火青沨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