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洛依德认为,儿童都是恶的。他们不懂社会次序、道德规矩,全凭本心行动。饿了就哭,开心就笑,想要就要,非要不可。儿童的世界里,自己是对的,是独一无二的。
儿童的世界可以用八个字来行动:唯我独尊,举世无争。只要全世界都围着他转,便相安无事。武志红也在禁书《巨婴国》里形容:中国人都是未成年的巨婴,心理年龄不超过3个月,最典型的表现是,他们认为自己绝对完美。当他们做错了一件事,第一反应是有一个外力作祟,比如神魔、妖怪、狐狸精,都是他们不好,促使自己犯错。
吴承恩原著里的孙悟空,是花果山的魔王,吃人肉,饮人血,面向狰狞却自称“美猴王”。花果山上他最大,他被猴子们供奉,过着逍遥、快活、绝对自由的日子,直到他目睹了一只猴子的死亡,才知道原来自由之上还有规矩要讲。
他要去打破生死薄,与其说是不服,不如说是不甘。孙悟空认为自己是这世上的绝对权威,宇宙之王,谁料自己之上还有天罡地理,还有王母玉皇,老天爷随随便便一个击掌,都有可能击败他,想到这他觉得恐惧,觉得焦虑。这意味着他不再是绝对正确的,可他怎么可以不是独一无二的?
于是,他给自己取名“齐天大圣”。很多人以为,从始至终,孙悟空要的都是一样东西:自由。
其实孙悟空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另一样东西:权威。
如果只要自由,把一切毁了就好,可他到天界之后意识到了神仙的伟大,太白金星要他上天当官,他几乎没有内心挣扎就屈服了,放弃花果山,屈尊去当个小小的弼马温。
他不要自由,他要是一个自己说了算的世界,一个绝对权威的世界,起码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对的。而他心中的绝对权威,就是神仙与佛。
孙悟空的原型是一个儿童,并且是我们心中的小孩的化身。
当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世界是围着我们转的,父母的关怀与母乳的喂养就是我们的全世界,那时我们不知道“妥协”二字怎么写,也毫无道德意识,可以在光天化日下排便,可以在大庭广众里嚎哭。长大的过程中,我们遭遇很多违背我们意志的事情,慢慢的意识到了我们不是宇宙的中心,宇宙之外还有规矩要遵从。
我们在一步步长大,遭遇的不可抗力越来越多,我们变得越来越成熟,内心的小孩却嘶吼着要回到小时候。
直到有一天,我们终于学会了妥协,面对生活中的重重压迫,我们失去了叛逆之心,我们失去了自由,我们便开始寻找自由,寻找那个能帮助自己重回自由的人。这时候,我们便遇到了爱情。
我们爱人,既是母亲的化身,又是心中小孩的投射。TA既要满足我们无理的要求,又要无条件的关怀我们,我们希望TA像妈一样体贴沉稳,又像小孩一样纯真可爱。我们理想中的爱情,就是与TA在一起时,TA是懂我的,我是自由的。
于是,我们成为了天蓬,遇到了可以一起看星河的阿月。尽管生活的打击层出不迭,但至少与她在一起时,我们保有一方净土,那片星河就是我们的内心世界中,象征着绝对自由的地方。在爱人的身边,我就是权威,独一无二、举世无双,我们享受着爱人的付出、关怀与赞美,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母亲喂奶的时候。
直到有一天,爱人离我们而去,我们失去了精神世界,又回到了无能为力的时候。我们意识到,我们非但掌控不了生活,并且一举一动都被生活所掌控。
我们陷入挣扎,后来我们爱过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但没有一个人能让我们重新回到那片无忧无虑的自由世界。
我们折腾了很久,累了。最终,我们将一切归为一句:这都是命。
我们服了,我们认命了。
于是,我们成为了杨戬。我就是道德,我就是规矩,我就是权威,我是神,本该绝对自由了,但除了继续完成我的“命”,再没有什么能够打动我,因为我已经无欲无求。
最开始,我们都是那只猴子。
后来,我们遇到了爱情,成了天蓬。
再后来,我们顿悟成佛。佛就是虚空,就是自我的消失。
明知你掌控不得,明知你无可奈何,明知你咎由自取。
我们无欲无求,叹息一声:这都是命。
可你心底,还是不服。
不甘、不认、不服。
你看着花果山上那只猴子,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是谁?
往前五百年,往后五百年,从今往后的一万年,我们都会记得他的名字。
他就出生在我们心里,他是我们每个人自我与灵魂的化身。他就是自由,就是权威,就是超越一切,就是举世无双。
他的名字叫做,孙悟空。
我愿成魔,轮回度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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