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奶奶七十大寿,夏花悄悄在一筐苹果下藏了三十块钱,准备第二天给奶奶买件新衣服,可是第二天怎么都找不到那三十块钱了,天亮了,家宝赌博还没有回来。
夏花无论把钱藏在什么地方,家宝都能找到,鞋垫下,卫生纸卷里,枕套里,家里能藏的地方都藏遍了,没有一个地方是家宝找不到的,她给家宝苦口婆心地好赖话也都说了几箩筐了,也没有一句管用的。
夏花有时候想,自己真无能啊,连一个老公都管不住。岂不知,天下能真能管得住老公的并没几个人,管好一个老公远比管好一个班级,一个单位要难得多。如果都能管得住老公,民政局的离婚处恐怕都要撤销了。
现在给奶奶过生日的钱也一分都没有了,怎么有脸回去呢,她气得真想一死了之,她把水果店的门关了,在房梁上搭上了一根绳子,换上了自己出嫁时穿的红嫁衣,准备彻底走了,当她踩到凳子上,正准备把头套进去时,熟睡中的孩子突然醒了,哇哇地哭了起来,她心一软,就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抱着孩子一起哇哇地大哭。
这时候,家宝红着眼睛进门了,看见房梁上的绳子和抱头痛哭的一对娘俩,跪下来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说,要死也该我去死啊,你死什么呀,你死了孩子怎么办?说着就要把自己的脑袋往绳子里去套。
她赶忙去拽,结果自己和家宝都摔倒在地,家宝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不懂事的男人哭,也真是吓了一跳,她忙问,到底怎么了?
家宝边哭边说,我把咱家的店输给人家了。
夏花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站起来继续去上吊,家宝一边哭,一边去拽她,把她拽下后,一家人抱着哭成了一团。哭了多长时间,她都不知道。
这一顿哭,她就和以前的日子做了个告别,连店都不是自己的了,三十块钱算个啥,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是考虑以后怎么生存,怎么活下去的问题。
店给了人家,城里就没个落脚的地方了,她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农村人。虽说是农村长大的,家里也有房有地,回去也饿不着,但公公的医药费哪里来?家里的花销哪里来?孩子的奶粉钱哪里来?
更要命的是当初嫁给家宝的时候,有多少羡慕的眼光,以为她真的命好,没了厂子里的俊生,立马就有了老板的儿子家宝这个接盘侠。可是这才不到两年就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别人又会站在高处看笑话了,又会怎么说呢?
想起这些,夏花心里就如一团乱麻,但日子不会因为夏花的难过而停步,奶奶今天七十大寿该过还得过,从小奶奶就疼自己,一定要让奶奶七十大寿过得高高兴兴的,她无论如何是不能缺席的。
夏花从地上爬起来,换了身干净衣服,洗了脸,从水果筐里挑了一些最好的水果,装了一个袋子,又把自己和孩子的衣服收拾起来,背着包,抱着孩子往娘家去了。
出了门,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下这个水果店,水果店在县城出口的车站边上,平时生意说坏不坏,说好不好,但比起在家种地收入还是要强不少。
夏花突然觉得自己很势利,很傻,当初,自己应该不是嫁给了家宝,而是嫁给了这个城里的水果店,如果当初家宝家就是普通的农村人家,没有城里的这个水果店,自己会那么快嫁给家宝吗?要不是和俊生赌气,自己会嫁给家宝吗?应该都不会。其实俊生家退了婚后,她嫁给谁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把日子过得比俊生好,让俊生后悔。
想到这里,夏花就不那么恨家宝了,而是更多恨自己,原来自己不过就是个势利眼,家宝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也许一切都是命吧,小时候奶奶常说,人心再强,也强不过命啊!那时,她还不相信,现在她似乎有点信了,但又不完全信,她还是想和命再争一争,也许赢了呢。
今天这个水果店没了,以后,她一定要在城里拥有一个比这更大的水果店。回头看的这一眼,她就把一个新的水果店建在了自己的心里。但建立这个新的水果店关键不在自己,而在家宝,家宝要是再这么赌下去,家里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赌的,她一定要想办法治住家宝这赌博的恶习,但怎么治,她现在也一点头绪都没有。
夏花前脚刚走,和家宝一起赌博的人就来接收了他们的水果店,转眼间他们在城里就没了立脚之地,又成了彻头彻尾的农村人。
奶奶的生日还是过得很隆重的,姐姐一家也来了,姐姐穿着时髦的呢子大衣,不时地指使姐夫干这干那,看得她心里越发的难受。自己怎么就没这好命呢?
父亲问她说,家宝怎么没来?
夏花说,留着看店呢。
奶奶说,店是离不开人,是得有人看。
夏花知道奶奶最疼自己,这是在替自己打马虎眼。
没想到姐姐却不依不饶地说,真是掉钱眼里了,关上一天门,日子还不过了?奶奶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七十大寿,还不让家宝来,看你把个男人惯成啥样了,我告诉你,男人就不能惯,越惯臭毛病越多。
奶奶生气地说,你这是咒我吗?七十大寿算个啥,我还要过八十,九十,百岁大寿呢,到时候再让家宝来也不晚的。
她不想和姐姐拌嘴,就去了厨房帮妈做饭了。
在娘家的日子过得总是太快,很快天就黑了,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走了,她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姐姐说,你咋还不回去,家宝一个人看店,你就这么放心?
她知道姐姐的意思,怕家宝偷拿了卖水果的钱去赌博。家宝赌博在娘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可是现在水果店都是别人家的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奶奶的生日,大喜的日子,她不想说这些糟心事,但也不能这样被姐姐嘲笑。她说,男人家,总得给点自由,还能整天拿皮带拴在裤腰上,有什么不放心的。
姐夫笑呵呵地说,你看人家夏花,境界真高。
姐姐气得瞟了一眼姐夫说,在我们家,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快滚回去。
漂亮女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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