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妈曾给我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讲过一个故事。
而这个故事却让听者的我,汗毛炸起,甚至每每让我想起,都余惊难平。
尤其是,当我知道它其实是真实存在的时候,更让我不敢去细想。
细思极恐这个词是真的可以让人发麻。
但也许正因为这种不敢,所以它反而总是时不时跑回我脑海里,时不时像哪处伤口或毒瘾发作一阵子一样,揪心难忍。
02
很小的时候,那会我们还住在乡下。
隔壁不远有户人家,夫妻俩是平凡朴实的人,家里十分清贫,但两人农务劳作勤恳,也算焚膏继晷、兀兀穷年。
夫妻俩应该智商无硬伤,一切也无明显异常,但不知为啥却接连生出两个不太正常的女儿。大女儿有点傻,讲话总是歪嘴冲人傻呵呵笑,走路也不太利索,但对人无攻击性。二女儿行动正常,但有点疯,时不时会突然嫉恶如仇般大喊大骂甚至尖叫连连。
小时候我的记忆里,小朋友们都很害怕那个二女儿。
那时候我大概4、5岁,她大概16、7岁。
比如我们一群小孩子在跳绳,她如果经过附近,只是远远看到她,都会吓得很多小孩四处逃窜。
童年里我养过一只狗,我给她起名叫“花花”。也是我的生命至今,唯一养过的一只。它是我童年里非常亲密的好伙伴。
还记得它离世时,我的耿耿于怀和悲痛久久不能散去,以致于之后再也不敢养狗,再长大后,心态就变成了把自己养好就不错了,也就更没有再养狗。
有一次花花竟然跑到了她脚下,我吓得本能退缩,但又实在不放心它,只好硬着头皮靠近,轻声呼唤花花,生怕惊动旁边的她对我“发作”。
没想到那一次却让我十分意外。
我竟然看到她蹲下来,轻轻的抚摸了花花一下,轻声的笑起来。
那一霎那,我觉得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
但没出几天,我看到更奇怪的一幕。
那时候我家老屋后门是一片森林,傍晚的时候,天色渐暗,我一个人站在后门那里玩,却看到似乎是她,又更像是一个她的影子一样,在大概离我20米的森林里走着。
我至今无法知道我看到的是否是她,但又感觉很清晰像她。
总之,过了几天后,就听说她去世了。
而在差不多二十多年后的现在,前不久我才听我妈说了关于她姐姐的故事。
噢,对了,那对夫妻,也就是她们的父母,还生了第三个孩子,这次,终于,是一个无异常的男孩。大约大我两、三岁的样子。
那个大姐大了以后,一直说不到人家,直到大概三十左右,才有一个年龄大、背上有个大坨子一样的驼背到弯下来走路的一个男人(据说也是一种奇怪的病)娶了她。
她父母本身经济拮据又年纪大了,常年养这些小孩也是雪上加霜,能把她嫁出去自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驼背男人虽然身体奇异,但脑子正常,还会修理东西挣钱养家等。对她也还算善待,至少不打她,也管饱肚子。
生活到这里,似乎也算一种某种意义上的成全和归宿。
第二年他们还怀了个孩子,日子就更加多了一丝欣喜和期待。
虽然也有担忧,但人对自己的基因延续的欲望,也是一种本能。
只是没想到,孩子出生才两三个月吧,驼背男人出意外去世了。
你以为这里就是悲剧吗?真正的却在后面。
男人死后,男人的“亲属们”,纷纷冒出来,“关爱”男人生前的积蓄。在他们眼里,一个智障女人懂什么呢?不过是他们砧板上的肉,还是以“关怀”的名义。
而最让我意难平的是,那个刚出生不久的小男婴,不仅遗传了跟他爸爸一样的身体身形,而且还在这场“争夺战”里,被人抱走了。
当然抱走的人不是为了去养一个有这样缺陷的孩子,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器官,需要他身上的器官去另有用处。
听到这里,我大惊,问我妈,这不是犯法吗??他们怎么敢??而且她不是还有娘家人吗??
我妈叹口气说,娘家人啊,因为穷啊,真的穷啊,隔的也远,而且为了给唯一的正常的儿子,攒钱盖房子娶老婆啊,所以在别人塞了两万块以后,就“装聋作哑”了,不然,他们还想怎么样呢?
又没有人报案,连至亲都没声(很多行为不也正是“亲属”所为吗),牵扯的人也多,谁又会去深究很多呢?
不过是唏嘘一阵子,在茶余饭后的谈资里翻滚一阵子,就像一篇暗黄的黄历,翻过去,就埋上了岁月的沙尘。风吹起的时候,才稍微摩挲下眼睛。
我马上问,那她呢?那个大姐呢?
我妈说,听说她更疯颠了,整日里分不清是笑个不停,还是哭个不停。后来也不见人了,也许又被“卖”到了哪里吧。谁又知道呢?
我突然想起,早几年,我还因为爷爷去世,最后回过一次老家乡下,当时在村口处的地方,看到以前废弃老旧的信用社样的两层楼,被翻新了,还住人了。
当时我还好奇,这地方,竟然还有人装修。
想起来当时还遇到过那个家的那个老三,就是那个男孩,他骑着平衡车在公路上把玩,见到我,还冲我笑笑,问我是不是恩安,当时他还说起,身后那个翻修的,是他们的新家,搬过来一阵子了。
想到这,我更加汗毛战栗。
我好像脑子里,总不由自主会自动去想,那个她,是否还存在于世上哪个角落?是否还活着?对于失去孩子和丈夫,她又有怎样的感知?
而那个小婴儿,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带来这个世界,又这样离开?
03
这个故事总是让我从心底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一种想要呐喊都无从使劲的无力。
这让我又想到另一个曾看过的故事,一个女孩子从小父母去世的早,还有个弟弟,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还供弟弟念书,最后一咬牙去做了小姐,眼看一切生活改善看到希望后,决定收手不做了,但突然冒出来一个“大单”,说是费用颇高,弟弟刚好生病,姐姐想着豁出去最后一次给弟弟看病,结果没想到生命就结束在此,那一次是三个黑人,活生生将一个年轻的生命蹂躏熄灭。
这几天西安疫情严重,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和生命此刻正在遭受无常的冲击,就像前几天看疫情下绍兴人的流调报告,也看到网上唏嘘连连,最让人触动的,不是一个小男孩在不知自己感染的情况下参加葬礼,感染了300多人,而是这300多人的追踪流调报告里的“众生皆苦”,有的是出租车司机每天重复清晨6点开车到凌晨2点,除了买菜回家,再无其它轨迹,每天如此;有的是身兼几分工的游乐园保洁阿姨,唯一的休息日也只是去了一趟超市,再无外出等。
我们在流调报告里,看到一个个在努力活着的普通人,也看到了一份份真实生活里,关于自己的缩影。
命运这条河流湍急向前,每个人都是其中微小的尘埃和浪花,前赴后继在里面使劲扑腾,最后万里蹀躞,殊途同归。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过不去的坎,但有过不完的坎。
条条道路通罗马,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众生皆苦,但有的人生来就更苦。
04
我和我先生,都是历尽磨难后才遇到走到一起,我们都十分的珍爱和疼惜对方。
但生活好似永远有打不完的仗,一开始欠不少的外债,好不容易眼见快还清,又发现他病了,还是不算小的病。
我一夜之间从撒娇的小妻子变成身兼数职的司机保姆如老母亲,我基本没有跟人诉说,也发现自己不再需要诉说,因为就是忙着安排医院、家里各种事宜,还按部就班见缝插针继续写作。
我笑说感觉自己像在跟生活努力的赛跑。
我忽而发现在这些年生活的辗转里,我各方面的能力,比如承受力、扛事的担当、反应应变力、心态等,都比以前强大了不少。这也许也是生活的馈赠。
有时候我也想,生活那么多苦,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用尽力气努力的活着?
我一个朋友给我的一段话,或许是很好的答案:
“人活着是没有意义的,但只有活下来,才能发现快乐的事情,就如你看到那花,就如我看到你。
人的一生里,会遇到的痛苦太多了,而支撑着我们走下去的,大概就是平凡生活里的一点点琐碎而渺小的快乐。”
是啊,当我看到病床上的他,但又想到曾有一次有条凶狠的大狗朝我冲过来时,他条件反射般瞬间把我藏他身后。
想到有次要在地下停车场装东西,他在大热天挤在狭小的电房里满身大汗,我看到后马上抱着一本书在后面给他用力扇风,他回头冲我笑,说这是最好的空调。我们相视而笑,顿感疲惫消,如世间所有平淡生活里的平凡夫妻,互相扶持却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
所以,来世上一趟,岁月无虞,未来总有可期。
当我们还能与父母拉家常,与爱人说情话,与孩子做游戏,
这些琐碎的快乐,已是生活那缕光。
至于那些个无常,那些无法决定的事,如已经发生的不可改变的事,那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
面对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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