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蟋蟀的演出

(一)

“奶奶打电话来说老家的桃子、玉米都成熟了，小瑜，你正好暑假，回老家一趟吧！”

“妈妈，外边真的很热，一丝风都没有。”

“奶奶都打了几次电话了，小时候奶奶那么疼你。傍晚时分你回去吧，那时暑气应该已经散去大半了，小瑜辛苦一下喽！”

妈妈说得根本就不对嘛，明明已经快六点了，太阳依然高挂在西边的天上，焦灼的地面依然被炽烤地冒烟。小瑜深深叹了一口气，带上宽大的遮阳帽，不情愿地出了门。再不走，就该赶不上回来的公交车了。

步行至公交站台已经大汗淋漓，帽子下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成一束束挂在额头，真心烦躁啊！

公交车如约而至，小瑜迅速上车，好在硕大的车厢内毫无一人，凉爽的空调冷风一下子让小瑜燥热的心稍许平静了一些。

“小姑娘，下乡啊？”

“嗯，去老家拿点东西。”

“晚上回来吗？”

“回，拿了就回，正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略显陈旧的公交车“晃悠晃悠”不紧不慢地开着，充足的冷气“呼哧呼哧”也徐徐缓缓地吹着，仿佛时光机，将时光带到了小时候。

小时期每个周末自己都会和爸妈回奶奶家，每一次公交车上都满满当当、座无虚席，小瑜每每都被挤在妈妈的怀里无法动弹。可每次回去的心情都似乎特别雀跃，一想到大树上的鸟窝、小河里的龙虾、稻田里的泥鳅、满树的洋槐花和桑葚等，期待感就慢慢充溢心间。

可如今呢，十年过去了，长大了似乎就不愿意回老家了。

终点站下车，离奶奶家还有一段步行路程。看着眼前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棕色土地，小瑜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原来的土路。

“得快点了。”

小瑜想到这里的时候，脚下也不由加快了脚步。土路上凸起的褶皱、凹陷的低坑到处都是，好几次小瑜都差点摔倒。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雨天奶奶带着她去赶集的事情了。也是这条路，只不过下雨天更加湿滑，走在路上仿佛置身于溜冰场，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多次摔倒后，满身泥泞的小瑜撅着小嘴哭着问奶奶：“奶奶，你们家的路怎么这么难走啊？”嘴上的湿泥巴顺着雨水一下子就滑到了嘴里啦，小瑜拼命吐，奶奶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想着想着，小瑜不自觉地笑了，自己似乎太久没回来了，连奶奶的笑容都快忘记了。

（二）

红晕慢慢染红了天边，太阳也慢慢藏匿于厚重的云层后，可热气依然不减，小瑜全身湿透，汗水从额头、鼻尖、两颊滚滚而下。

“哎呀，怎么下雨啦？”

突如而来的声音着实让小瑜吓了一跳，她仔细看脚下，似乎有一个浅棕色的小东西。

她蹲下，睁大眼睛才看清楚，原来是一只小蟋蟀，他正从一个“小水坑”里慢慢跳出来，长长的触角延伸到好远的地方，他的背上竟然背着一把类似吉他的东西。

“没有下雨，不好意思，是我的汗水。”小瑜小声地说，带着歉意。

“我说呢，明明是一个特别晴朗的日子。”

“你的背上是吉他吗？”

“嗯，今晚要给老婆婆表演节目，我是吉他手。”

“老婆婆？”

“一个特别好心的人类老婆婆啦，走啦走啦，边走边说，不然我会迟到的。”

小蟋蟀说完，就开始往前蹦起来，一边蹦一边“唧唧啾、唧唧啾”地叫着，小瑜这才注意到长长的马路上有不少鸣叫的小蟋蟀呢，响亮清脆的叫声不绝于耳。

“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要给老婆婆演一场节目的，报答老婆婆冬天对我们食物的馈赠。”

“老婆婆住在哪里啊？”

“就在不远的村子里，那个村子现在人很少了，都搬走了，可老婆婆一直都在那里，我们严冬的时候没有食物，她就把地窖里的玉米、谷子拿出来给我们。”

“老婆婆真善良啊！”

“对啊，她还特地长了一片绿草丛，四季常青，那一带的小伙伴们一年四季都有温暖翠绿的草丛可以住。”

“好有心的老婆婆，我真想去看看她。”

“去吧去吧，老婆婆一直孤孤单单的，你去她肯定会更高兴的。”

“好的，我先去我奶奶家一趟。”

（三）

小瑜往前眺望，远远地，奶奶家的青砖小平房孤孤单单地在眼前出现了。周围高大的洋槐树郁郁葱葱，宽大的树叶密密麻麻将本来就不大的小房子遮挡的只剩下一角。

小瑜一路小跑，跑到奶奶家后边的河岸上。

一阵风突然不知从哪吹了过来，吹落了小瑜的帽子，也吹来了熟悉的味道。

小瑜的眼前一下子跳跃起来，那么多摇头晃脑的毛绒绒的小蒲棒，参差不齐地密密实实地长在小河里。

她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和奶奶来摘蒲棒的情景了，奶奶站在小河里，清澈的河水只到她的膝盖，她把蒲棒一根根折下来，扔给岸边的小瑜。小瑜整理好捆好带回去晒干了，夏天的傍晚在小平房里点燃一根熏一会儿，浓浓的药香味就出来了，当然还会有点呛人呢，但是就再也不会有蚊子了。多少夏日，小瑜都是伴随这种味道进入梦乡的。

如今这么多的蒲棒再也没有人摘了呢，小瑜的心突然觉得有些落寞，有一些伤感的情绪好像要出来了。

“你怎么突然跑那么快啊？”小蟋蟀一路蹦跳过来，气喘吁吁的说。

“我想先去我的奶奶家。”

“不用着急的，演出要晚些时候才会开始呢。你看，老婆婆家就在那里，她一直一个人孤单地在那里。”

小蟋蟀触角所指的地方分明就是奶奶的小平房。

眼泪也就一瞬间吧，连同汗水一起流了下来，滚落到嘴边，齁咸齁咸的，小瑜紧紧抿住嘴巴，可湿咸的液体还是不断挤进她的嘴里...

“奶奶。”

“哎呀，小瑜来啦，怎么不早点来啊？快进来，外边有蚊子，奶奶早就将桃子摘好了，还有玉米、花生...”

“奶奶，今天我不回去了，不着急。”

外边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黑了，可能是在小瑜刚刚流泪的时候吧，小瑜看到奶奶的眼睛一亮，带着无比的欢喜和惊讶。

“奶奶，你认识小蟋蟀们吗？”

“哦，那些小家伙啊，最近是不是又要来啦？”奶奶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一脸慈祥的微笑，仿佛在说着生活中最稀松平常的琐事。

突然小瑜看到一队一队的小蟋蟀都来了，他们似乎都在奶奶门前的草丛里列队排练呢。

“唧唧啾、唧唧啾...”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吧...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