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眉头一皱,神色复杂。
嘈杂的客栈,陷入一片寂静。
那道目光格外凌厉,满蕴着冷静疏离,只有落在紫萱身上的时候才会变得柔和;这无比强大的存在感,令所有人觉得如坐针毡。
李逍遥打了个冷颤——今天怎么总是发抖呢?是不是太虚了?他看了一眼龙幽,对方嘴角坏坏地一勾,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帮他。李逍遥只好硬着头皮挤出微笑,上前一步对陌生男子道:“您好客官,您是……打、打尖啊,还是住店啊?”
“……出去。”他沉默半晌,从口中吐出两个字。
“谁、谁出去?”李逍遥的小腿肚子在打颤,但依然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让他们都出去。”他又多说了几个字,语气隐隐透着不耐。
“哈?”李逍遥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些客官是来吃饭的!”
“不要让本座再说第三次!”俊美无俦的脸,因为重重暗影,增添了骇人的霸气,仿佛天地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轻轻一捏,就会彻底毁灭。
“你你你……”李逍遥惊得舌头打结,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这时龙幽无奈地叹了一声,把阿奴放下让李逍遥扶着,自语道:“看来,这次要破财咯~”
李逍遥呆呆看着他信步走到大厅,他步履从容优雅,如同出外游玩逛街的富家公子;只见他在每一桌客人面前停下,从怀里拿出银票,绽放迷人的微笑递给他们,口中还低声道:“对不住啊…我们家老爷和夫人闹别扭,要把这里包场……哎对对对!麻烦您,嗯嗯嗯……有劳有劳……抱歉啊……”
客栈里的人听到这个理由,不禁露出玩味而又暧昧的笑容。
“都散了吧散了吧!”
“有钱的就是好哦!”
“像我们这些要饭的,去别处吃咯!”
一个中年妇人离开时特意经过紫萱身边,啧啧感叹:“小姑娘啊,你相公真是疼你啊!我那口子就不会这么对我,游手好闲的穷鬼,哎……真羡慕你,命这么好……”
紫萱低着头,不为所动,口中喃喃道:“命好……”
大厅渐渐空了,客栈重新陷入沉寂,一股莫名的尴尬在四处蔓延。
“阿奴!你醒醒……没事吧?”李逍遥轻轻拍了拍阿奴的脸,这丫头怎么昏过去了?
“师父?”小蛮也飞速跑过来,帮着把她弄醒。
“唔……”阿奴睁开惺忪的眼睛,“这是哪里……”
“这是客栈啊!我是逍遥哥哥,你不记得我了?”李逍遥柔声道。
“啊!逍遥哥哥!呜呜~终于见到你了!阿奴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了!”阿奴忽然扑到李逍遥怀里,哇哇大哭。
“发生什么事啦?”李逍遥拍着她的头,忽然觉得这个小妹妹很是惹人怜爱。
“呜呜呜……阿奴,想去摘莲子……结果、结果……风好大!船要翻了……还有好多苗人……阿奴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
李逍遥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愈发不解:“莲子?为什么要去摘莲子呢?……风大?哪来的船?”
“我来说吧……”龙幽悠闲地走过来,看似无意地握住小蛮的胳膊,小蛮挣了挣,没有挣脱,撅着嘴在一旁不说话。
“咦?怎么外面这么安静?”林月如听到声响,也从厨房好奇地跑出来。
“逍遥哥哥,怎么回事?……阿奴?阿奴你怎么了?”灵儿也跟在后面。
“唔?”仙兽状态的王蓬絮也跟着飞出来。
“好啦,都到齐了,我来说。”龙幽一手抓住小蛮,一手优雅地捋了捋额前的碎发,道:“简单说,就是这个小姑娘在出海的路上遇到苗人,威胁着问什么公主的下落,恰巧我们路过,就把她救下了。”
“阿奴,是这样吗?”李逍遥看着阿奴。
“嗯……”阿奴神智还未恢复,怔怔地点着头,想了想,又抽泣道:“逍遥哥哥,阿奴没用,没有摘到莲子……”
“傻孩子,莲子不是还有吗?再说,咱们可以市集上买啊!”李逍遥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啊?”阿奴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呃……是啊!我后、后来才发现,原来莲子放到别的地方了,呵呵……”小蛮尴尬笑了笑。
李逍遥明白了什么,面色愠怒,对小蛮冷言道:“小姐,你到底是想要怎样?”
“我……”小蛮一时语塞,面色微红。
“好啦,她没有恶意的。”龙幽上前一步把小蛮拉到身后,对李逍遥淡淡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苗人不久就会找上门,还是想想应对之法吧!”
“苗人?苗人为什么要找上门?”林月如不以为然,想了想,又傲慢道:“我才不怕呢!我林家剑法可是独步武林的!”
“灵儿……对不起大家……”灵儿愧疚地咬了咬唇,抬头对龙幽道:“龙幽哥哥,要不你带我去找姥姥吧!”
“好呀!”小蛮眼睛一亮。
“好什么好?!”龙幽又拽了一下她,对灵儿道:“你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知道吗?好好修炼法术,普通的苗人,你们还能应付,他应该没这么快发现……”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除了离他最近的小蛮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好啦!”龙幽忽然轻松地一笑,对大家道:“别那么紧张,没事的没事的,这武艺啊跟厨艺一样,要多多修炼,好啦好啦,我带先她走了!”说罢,拉着小蛮就要往外走。
“等等!”一直沉默的紫萱忽然开口了,她走上前,看了看小蛮,又看了看灵儿,目光停留在灵儿的脸上,对她道:“你娘亲,叫什么名字?”
“啊?”灵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道:“我、我之前听父王叫她青儿……你,你认识她吗?”
“青儿……”紫萱眸光黯然,隐隐含泪,“青儿……她也成亲了,孩子,都这么大了……”
女娲族的宿命,如果始终不动情欲,就会永生不老,一旦把持不定,珠胎暗结,等孩子心智长全,就会吸收娘亲的灵力,娘亲就要死去。
当初,她就是自私,才会让自己的女儿沉睡六十多年。青儿她,活不了多久,莫说她,就连她自己,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巨大的身躯默默来到身后,平素的压迫感现在竟有几分力量,无声地支撑着她。
紫萱心里叹了口气,摇摇头。
“唔?——啧啧!”王蓬絮忽而急速震动着翅膀,似乎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啊!”小蛮盯着她,大叫了一声:“外婆的外婆?!”
“好了!咱们待得够久了,走吧!”龙幽一把捂住她的嘴,二话不说就往门外拉,小蛮在他怀里挣扎着呜呜大叫也奈何不得。
“喂!龙幽大哥——”李逍遥对着他俩的背景,一脸不解。
“放心啦,哦对了!”龙幽忽而回头,看着一开始和他一起进门的男子道:“这位是重楼,你们可小心伺候了,不然——苗人没找到你们,他就把你们……哈哈,总之,好好练法术,后会有期啦!”说罢他朝身后挥挥手,大踏步带着小蛮离开了。
“哎……每次都神神秘秘的……”李逍遥双肩一垮,忍不住瞟了一眼那男子,他叫重楼?名字就很有气势。又看到眼前桃子形态的王蓬絮在忽闪着翅膀,又好奇道:“絮儿姐姐,你变成人形,告诉我你刚才说了什么呀?”
重楼无意理会眼前这几个小孩,低声对紫萱道:“你跟我来。”
紫萱只是沉默不语,片刻后,终究点点头。
重楼明显地面色一松,握着紫萱的手腕往二楼走去,忽然回身对李逍遥道:“哪间房是空的?”
“呃……地、地五间右拐。”李逍遥结结巴巴道。
“拿壶酒。”
他每次开口都干净利落,似乎不想和不相干的人多说一句话,李逍遥点着头,呆呆地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里。
“喂!李大掌柜~”林月如拉长了声音,忍不住揶揄道:“平时你奚落我的神气样呢?你看看你刚才的怂样,像耗子碰到猫似的,真丢人!”边说还边摇着头。
李逍遥笑得尴尬,只得老实说道:“哎……你是没见到刚才的场面,再说,龙幽大哥说他是老爷,我敢不恭恭敬敬供着吗?再说,人家是我们的顾客啊,怂一点怎么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送酒?不怕老爷一生气,拆掉你的客栈?”林月如眼底含笑,继续调侃他。
“哦!那是……”李逍遥可没空跟她斗嘴,二话不说就往厨房去了。
林月如在背后小声嘀咕:“切~德行……”
客栈门口,不远处的槐树下,小蛮不满地瞪着龙幽,道:“臭龙幽!我就快成功了,你拉我出来干嘛?”
“就快成功了?”龙幽挑了挑眉,无奈地摊开手:“我说大小姐啊,你跑来一趟差点害得你师父命都没了!她还怎么跟当你的外婆啊?再说——你过来这边,灵冥幻虚阵出现裂缝了怎么办?那咱们的辛苦就功亏一篑了!我能不盯住你吗?”
小蛮嘟了嘟嘴,虽然还是不服,但气势弱了很多:“我就是……好奇嘛!再说来一小会儿,也不会有什么的,还见到了外婆的外婆,没想到她居然还在世?!”
“哎……这个魔尊大人啊……没想到这么痴情,纵使散尽魔力也要……”
小蛮幽幽叹息:“没想到能见到外婆的外婆……我应该叫她太婆婆吗?女娲族,从来也没活过这么久啊……”
龙幽神色一凛,忽而一把抱住小蛮,低沉道:“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龙幽……”
虎骨酒,把虎骨煎熬三日,熬出骨胶,连同其它名贵药材,一起投入白酒中,封存半年后既成,有祛风湿、散风寒、舒经络、止惊悸的功效。
龙膏酒让阿奴给那酒鬼喝碗了,虎骨酒应该也够的上档次吧?李逍遥小心翼翼地端着酒壶,来到地五间门口,又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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