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

        歌唱完了，文章还是要写的。一些心事憋得太久会难受，因为它们不断汇聚成一股气，暂且不说是怨气还是其他，它们冰冻三尺，总在溃决那刻奔涌而出。

        我秉性一向温和不易动大怒，若是些自己周遭的无聊琐事还自罢了，可一旦牵涉到至亲，关注点和动怒点就发生了变化，如火烧莽原，即便平生最看淡的利益之破事也不免因之烧红了双眼。这表面看起来多少会带点主观色彩。

        老家的琐事传到我耳朵里向来都要过好几个月，又或者一两年后我都还蒙在鼓里，这次例外，前两天给家里打电话妈妈不慎说漏了老家的一些纷争，没错，我的妈妈，就是《妈妈和我》里面的那个朴实、善良的妈妈，她没有文化，还不会说话，声音也比不过别人的粗犷，是一个在亲戚和乡邻面前，人人都可以践踏、欺负的妈妈，她很瘦，上次回家的时候还保持在95斤，而这次我无意在妈妈这边的家人群里边发现，她在这次事件后，居然一下瘦到了只有80斤，以妈妈的身高，完全说得上是骨瘦如柴了。

        妈妈接电话时略带点疲惫，她说，她的眼泪已经在村委会流干了，她和爸爸已经彻彻底底对整个家族绝望了，如果还可以称的上是家族的话。

        内幕我压根不清楚。但仅凭我自己在家时用冷眼的旁观，我就能想见在村委会的现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从政府到村委，再从村委到亲戚，一个个地都红着眼睛，扯着完全压盖得住妈妈声音的嗓子大声的斥骂、吼叫着，你瞧他们一个个多嚣张啊，仿佛把他们放到边境线，美国日本的军队都瑟瑟发抖地再不敢再插手中国的内政了，你瞧他们多么地心安理得啊，有本事能把一个无知的怯懦的农村妇女踩得那么瓷实，踩死了妈妈的善良跟胆怯，你瞧他们的眼神交流得多开心啊，一个阴谋的得逞，金钱和物质的果实，多么丰盛啊，未来的日子可以逍遥了，他们拍拍屁股扬长而去，炫耀着，嘚瑟些，可是，自私愚蠢的人类啊，你们睁着的双眼就没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妇女气不打一处出哭成泪人的模样吗？你没感受到你心里头的那份愉悦，那份金灿灿的果实是踩在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的血泪上吗，你们以为有些东西可以装做没看见吗？你把这种现象美化成弱肉强食，我告诉你们，这叫做欺软怕硬，因为我亲眼见证过你们被别人欺负时的难堪，这种难堪，你装作没发生过，你还自我催眠所有人没见证过，于是就原原本本地复制粘贴在了我的妈妈的身上，号称你性格果敢跟爽快？有种去欺负平日里把你吓成狗的人去啊。事情前后因果我虽不知道，但你们给我带了一个好头——作为晚辈，或者说小辈，是可以对兄长亦或父母以大不敬的，虽然我的父母从来教导我不要插手大人的事以及每次纷争来临之际都把我关在屋子里，可这样就更如你们的意了吧，你们有帮手，而我家里，就只有两个声音不及你们粗犷，身材不及你们高大的被你们视为粪土的将老之人，可别忘了，这个世上除了因果轮回的存在，还有最公平的一种东西叫做时间，后代成长的时间和你们衰老的速度是一样的，你们树立的良好的楷模会原封不动的一笔一划深刻地渗透进你们后代的骨子里，看到了吗，他正把矛头对准他的长辈，比你们还狰狞，多么有出息啊，还没踏入社会就掌握和长辈对骂的本事了，以后绝对是个干大事的人，可是请你们千万别忘记了，他的矛头指向的是一个方向，我父母后面紧贴着的就是你们，就像被你们残暴对待过的你们的长辈那样，你们现在的父辈，就是你们年老后的样子。

          所以说，很多东西并不是你以为的赢就是赢，你以为的输却并不是输你们明白吗？我不是骂不过你们，在职场，我也并不是因为害怕一个人而在发生冲突时克制自己不去争吵，我不喜欢甚至不屑去争吵，源自于一个人的教养和后天的学习，看到你们深陷在苦海的沼泽里我很心痛，至少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你们是亲和的，是暖的，缘何突然之间你们就变了，变得如此狰狞和陌生，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们？初尝禁果的甜头，对利益的渴求，还是对虚无的权利的执迷？可任何一种东西都不足以也不应该去扭曲你们的人性啊！在利益面前红了眼，在关乎亲人性命之忧的关键时刻见死不救，在亲人的怯懦面前愈加放肆……可反过来呢？争吵归争吵，哪次在你们深陷危机的时候，我的父母不是竭尽全力相救，你们忘了吗？你们都选择性失忆吗？过河拆桥！

        诸多细节不宜细说，说了也只会徒增烦恼，我只是讨厌我懂得了太多不该懂的道理和知识，让我每在我父母深陷困顿的时候都压抑、克制自己从全盘去考虑对错，不能学着农村里面那一套不管青红皂白的拿起锄头就去帮架，也恨我自己在每次纷争到来之际只会想着怎么去劝架，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痛痛快快地去骂一场而管对方是谁呢！

        这就是现代社会的文明，在这种文明中我们活得太刻意，太冷静，可这也是现代文明不等同于传统文明的地方，它让我跳出了农村的那种轮回，我逃过了一种因果报应，还彻底地明白并深刻认识到一个道理——靠比谁的嗓门大谁的胳膊粗决定输赢的胜负以及态度都是可耻的。事已至此，我还该不该踩着父母的血泪去同情这群不可能再爬出酱缸，却要归其责为因果轮回的愚昧的一遇到利益就透露出奴性的人呢？不应该！因为他们不仅仅只是他们，他们周围还常伴随着一种惧怕他们“威严”的颠倒是非黑白的搅屎棍，他们助纣为虐，挥舞着大棒放肆地搅动着大酱缸，让深陷的蛆虫彻底沉入缸底，让试图爬出酱缸的蛆虫永远都没机会逃出这个噩梦。

        一切因果皆有报应，你若心中还残存一丁点愧疚和羞耻就足够证明良心还未全部泯灭。你们正在重复因果的道路上铁打不动地往前行进，道路的尽头，是另一个你，挥舞着长矛，你们看见了吗，他的英勇，一点不亚于年轻时候的你，切莫到那时再哭累了鼻子悲痛年轻时候犯过的错，也切勿偷偷看向我们，因为我们一家四口，年轻的爱人相敬如宾，老年的夫妇颐养天年，较之这种天伦之乐，至今为止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种种纷争，却原封不动地粘贴到了你们的后半段生活，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枪响之后，握枪的一定不会是赢家！

《枪响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