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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风花雪月里的葬花人影

那片风花雪月里的葬花人影

作者: 宛陵梦 | 来源:发表于2019-01-02 15:02 被阅读0次

    说起来,笔者之所以走上文学这条不归路,归根到底在于当年读了本《红楼梦》。这部书从诞生开始就吸引了无数的粉丝,以至于都成就了“红学”这门学问,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从与曹雪芹一起创作的脂砚斋、畸笏叟等人,到他的朋友明义、敦诚、敦敏等人,一直到现在的读者们,《红楼梦》的粉丝遍布天下,跨越几个世纪。

    《红楼梦》的续书有多种,大多价值不高,我不想多说了,只是想说说几个粉丝的趣事。

    孙原湘夫人席佩兰

    孙原湘惜花黛玉腔

    清代中后期有个诗人叫孙原湘,他的诗,据钱锺书言,是“咏情欲管领群芳,则湘绮(王闿运)评易哭厂(易顺鼎)所谓 ‘纯乎宝玉议论’也;惜花则又黛玉腔吻矣。”他写了很多惜花诗,而且颇有林黛玉的影子在里面。可见他对《红楼梦》与宝黛二人偏爱之深。他的《天真阁诗》中有一首《蕊宫花史曲》,在二月十二日花朝这天,将十二名女诗人集合拈阄,一名女诗人对应一个月的花史。从一月到十二月,为谢翠霞、屈宛仙、言彩凤、鲍遵古、屈宛清、叶苕芳、李餐花、归佩珊、赵若冰、蒋蜀馨、陶菱卿、席佩兰(孙原湘夫人),还为她们画像,作了《蕊宫花史图》。这是仿照《红楼梦》《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行花名签酒令的情节。(这段参考了顨厂先生的《论孙原湘诗》,笔者不敢掠美)

    开辟

    鸿蒙

    易公子痴情捧戏子

    花魂

    晚清诗人也很偏爱宝黛的故事。尤以樊增祥与易顺鼎这一对为甚。(别以为只有现在的人喜欢组CP,晚清人早就这么干了。樊易二人是当时人都看好的一对CP,当时“北京人撰之为易公子、樊美人,目翁(指樊)与易顺鼎为一双佳偶”的说法。)

    易公子爱捧角,有时候喜欢强制要求樊美人与他一起捧京剧戏子。虽然樊美人与易公子是世人看好的一对CP,但易顺鼎心中的林黛玉,却是梅兰芳。“民国五年(1916)丙辰二月十一日,梅郎演《黛玉葬花》于文明茶园,实甫偕樊山诸名士等往观,扮贾宝玉者为姜妙香,甫以为不称。某名士曰: ‘使君为之如何? ’易曰: ‘差强人意。’”梅兰芳演《黛玉葬花》,戏剧评论家易顺鼎认为演贾宝玉的姜妙香是剧中的败笔,有人问他,若是让你来演贾宝玉呢?易顺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差强人意”。其实易顺鼎就是以贾宝玉自居的,他喜欢自称“怡红公子、惨绿少年”,当时人也这么认为:“实甫(易顺鼎字实甫)生而哀艳,人比作《红楼梦》中之宝玉”,也难怪他的乡前辈王闿运对他那些贾宝玉式的议论神烦。

    易顺鼎的《琴志楼诗集》

    易顺鼎曾经为梅兰芳写过一首《万古愁曲》,称梅兰芳是“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秋”的佳人:“我见兰芳啼兮,疑尔是梨花带雨之杨妃。我见兰芳笑兮,疑尔是烽火骊山之褒后。我睹兰芳之色兮,如唐尧见姑射,窅然丧其万乘焉。我听兰芳之歌兮,如秦穆闻钧天,耳聋何止三日久。此时观者台下百千万,我能知其心中十八九。”梅兰芳在其心中是宜嗔宜喜、宜颦宜笑的美人,更甚者,是能够称得上知音的美人。

    在当时的戏曲界,有三位著名的女伶人,分别叫做王克琴、林颦、王宝宝。林颦后面再细说。易顺鼎对其中的王克琴尤其倾心,央求樊美人为这三位女伶写诗。樊美人最爱写美人,又是个写艳诗出名的,见有这样艳笔生花的机会,怎可放过?于是在为他写了《天仙部三女伶诗》后,还嫌不够,更以易顺鼎、王克琴和易之妾玉颀为主角写了部小说《琴楼梦》。看名字便也可知,小说受《红楼梦》影响不小。实际上,小说中描写易顺鼎做梦的情节颇似《红楼梦》中“贾宝玉神游太虚境”的情景。

    梅兰芳《黛玉葬花》剧照

    易顺鼎眷顾的这位王克琴,被樊、易二人认为是“色艺双佳,当居第一”,在樊美人的笔下,她是“秋波微睇,神姿妙丽以无双;罗袜生尘,钿尺裁量而减四。身轻比燕,吭啭疑莺。”简单地说,就是姿态优美,身材苗条,歌声动听。樊美人对她唯一的不满就是嫌她的名字太俗,于是给她改成了“王琴客”。

    邹翰飞甘愿为情死

    风露清愁

    与樊、易二人同时代的,另有二人,名邹弢、俞达。这两人也可组成一对CP。邹弢在他的《三借庐笔谈》中说:“人谓得一知己可以无憾。余幼作客,历馆青门,几及十年,所交亦众,惟趋炎逐热,俱非同心。独吟香(即俞达)一人,可供患难。”与俞达“片时不见”,便“辗转难安”。邹弢以俞达为生平第一知己,俞达也非常珍视与邹弢的友谊。他们二人经历相似,而且都有模仿《红楼梦》的小说传世:邹弢的《海上尘天影》和俞达的《青楼梦》。

    邹弢在“红迷”中绝对要算最为铁杆的那一类。他字翰飞,有个号叫作梁溪潇湘馆侍者,因为考科举不顺,一生主要在《申报》《苏报》等报纸上担任编辑。他有个很好的朋友叫王韬——就是历史教科书里面提到的早期维新思想的代表人物(其实王韬也留下了不少晚清花界的相关资料)。邹弢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断语:“《水浒传》是怒书,《西游记》是悟书,《金瓶梅》是淫书”“《红楼梦》是情书”,这是为人所认可的。

    邹弢痴迷于《红楼梦》,十四岁的时候始读此书便“手不能释,自后心追意仿,泪与情多,至愿为潇湘馆侍者,卒以此得肺疾。”他沉迷于此书的幽怨之境中,最后还得了肺病,颇有些“终当为情死”的觉悟。他站的是宝黛这对,他有个朋友叫作许绍源,是薛宝钗的粉丝,常常在邹弢面前说“黛玉尖酸,宝钗端重”,这让邹弢非常不爽,他固执地认为黛玉尖酸是因为她“天真烂漫,相见以天”,接着他把宝钗着实地痛骂了一顿:“书中讥宝钗处,如丸曰冷香,言非热心人也;水亭扑蝶,欲下之结怨于林也,借衣金钏,欲上之疑忌于林也……况宝钗在人前必故意乔装,若幽寂无人,如观金一段,则真情毕露矣。”反正宝姐姐在书里面哪怕呼吸一下,都会招到邹弢厌恶的眼神。邹弢与许绍源两位红迷见面的时候自然要讨论《红楼梦》,但由于两人的立场完全对立,架肯定没少吵,最后几乎达到了挥拳头讲道理的地步。后来经过友人的疏通,两人和好了,但是从此他们碰到一起,却再也不敢讨论《红楼梦》了。邹弢在多年后记下了这段事情,言语中间还是愤愤不平,认定许绍源这傻小子被宝钗蒙骗了,还力争林优于薛。

    邹弢的《海上尘天影》以自己对名妓苏韵兰(本名汪瑗)一往情深的经历为蓝本,是对《红楼梦》小说的仿作。《海上尘天影》开头便是仿照《红楼梦》与《镜花缘》(当然《镜花缘》也有《红楼梦》的影子),在唐朝历完劫的唐闺臣等百位花仙子返回了天宫后,又下界到凡间经历了一次尘劫。小说的故事是由天界万花总主幽梦灵妃杜兰香帮助了她座下的一位鹤仙精卫(其实就是填海的那个精卫,天知道怎么变成了鹤仙)填满了上帝喜欢在其中沐浴的恨海,上帝假公济私,要将这两位贬下凡间受轮回之苦,后来便有二十六位花仙子联名上奏,却遭到了牵连,一同下凡历劫去的情节。故事围绕鹤仙的转世韩秋鹤与杜兰香的转世汪瑗的故事展开。汪瑗幼年不幸,沦落青楼,却一直冰清玉洁。与《红楼梦》中还泪报恩的设定不同的是,这次是男主角韩秋鹤向女主角汪瑗报恩。邹弢在小说里让汪瑗莫名其妙地生了场病,然后一个神秘兮兮的癞头和尚赶来,说必须要男子胸口的肉做药引方可治好,最后韩秋鹤又莫名其妙地跑来献肉,治好了汪瑗的病。这可能算是小说中最大的一次报恩了吧。

    这部小说中有很多地方都留有《红楼梦》的影子,比如掌管女性灵魂的地方分为痴情司、结怨司、啼哭司、悲感司等十二司;女娲住的地方也叫离恨天;小说里男二号的顾兰生不爱经济之学,却偏爱诗词、喜欢在姊姊妹妹堆里混、而且畏惧他老爹等设定活脱脱另一个贾宝玉;汪瑗最喜欢读的小说就是《红楼梦》;其中还有一位名妓叫作林玉双,字燕卿,又号黛玉,小说中还特地安排她来演唱《宝玉探晴雯》的开篇;汪瑗许配的那位年轻公子叫作贾倚玉……

    邹弢爱《红楼》,爱黛玉,他也记录下了其他一些粉丝的事迹。在他的《三借庐笔谈》中,活跃着几个红迷的故事。

    邹弢的朋友有一个亲戚,是苏州人,姓余,因为读《红楼梦》走火入魔,“设林颦卿木主,日夕祭之。读到黛玉绝粒焚稿数回,则呜咽失声。中夜常为隐哭,遂得癫痫疾。一日,炷香凝跪,良久起,拔炉中香出门,家人问何之,曰: ‘往警幻天见潇湘妃子耳。’家人虽禁之,而或迷或悟,哭笑无常,卒于夜深逸去,寻数月始获。”这位余公子酷爱林黛玉,为她设了灵位,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宝玉哭灵”,最后竟然疯狂成病,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趁人不备,出门去离恨天找林黛玉了。

    《三借庐笔谈》还记录了一个故事:“乾隆时,杭州有贾人女,明慧工诗,以酷嗜《红楼》,致成瘵疾。绵惙时,父母以是书贻祸,恨而投之火,女在床大哭曰: ‘奈何烧煞我宝玉。’遂气噎而死。”这位富商家的大小姐,因为喜欢《红楼梦》、喜欢贾宝玉,跟晴雯一样患上了痨病,奄奄一息之际,因为父母烧掉了《红楼梦》和她最爱的贾宝玉,气愤而死。可见此书自打出世之后,也背负了不少风流孽债,官方要禁止传阅这本书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俞达(慕真山人)《青楼梦》

    至于邹弢的好朋友俞达,一生浪迹青楼,过着“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的生活,他的《青楼梦》对《红楼梦》的仿写也是很明显的了。邹弢不仅为《青楼梦》作了序,并且不遗余力地为此书作了回脂砚斋。他的评语中说“此本书仿《红楼梦》而作,《红楼梦》有大观园,此书亦有挹翠园,大观、挹翠,无以异也”,大观园中的才女变成了痴情并且富有才华的诸位名妓。挹翠园中诸位诗妓,自然也必须要模仿《红楼梦》中的海棠社和桃花社,要开一回诗社,斗一回诗魁了。

    何梦霞葬花寻知音

    民初有个畅销书作家,就是可算张恨水、琼瑶等人鼻祖的“鸳鸯蝴蝶派”小说作家徐枕亚,作了本小说叫作《玉梨魂》,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蓝本,是那个时候闺秀妇女们最爱的作品。翻开这部小说,第一章就赫然写着“葬花”两个大字,所不同的,这次葬的是雪白的梨花,这个“效颦”的葬花人是一个叫何梦霞的年轻才子。他“丰致潇洒”但“神情惨淡”,葬花的原因无非也和林黛玉一样,是寄人篱下、举目无亲,认为自己的凄凉身世与梨花相合。他葬花的情形,明显有模仿林黛玉的痕迹:

    (小说带有自传性质,何梦霞的样子估计可以直接参考徐枕亚本人吧)

    徐枕亚

    “梦霞上抚空枝,下临残雪,不觉肠回九折,喉咽三声,急泪连绵,与碎琼而俱下。大声呼曰: ‘奈何,奈何!’ ……梦霞自念:我既为花之主人,当尽其保护之责。今目睹其横被摧残之惨,已等于爱莫能助。则此花死后之收场,舍我更又谁属?忍再使之沾泥堕溷、飘荡无依耶?于是徐扑去其衣上之花瓣,径返室中,荷锄携囊而出。一路殷勤收拾,盛之于囊。且行且扫,且扫且哭,破半日功夫,而砌下一堆雪,尽为梦霞之囊中物矣。……梦霞急欲妥筹一位置之法,而踌躇再四,不得一当。忽猛省曰: ‘ 林颦卿葬花,为千秋佳话。埋香冢下畔一块土,即我今日之模型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多情人用情固当如是。我何靳此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不负完全责任而为颦卿所笑乎?’语毕复自喜曰: ‘我有以慰知己矣。’遂欣然收泪,臂挽花锄,背负花囊,抖擞精神,移步近假山石畔。……于是高吟颦卿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之句,不觉触绪生悲,因时兴感:…… 埋香冢前之颦卿,犹有一痴宝玉引为同调,今梦霞独在此处继续颦卿之举,颦卿固安在耶?笑梦霞之痴者何人耶?能与梦霞表同情而赔泪者又何人耶?梦霞之知己,则仅此冢中之花耳。梦霞乃含悲带泪,招花魂而哭之曰: ‘冢中之花乎,三生痴梦,醒乎?否乎?汝命何短,我恨方长。香泥一掬,以安汝骨;芳草一丛,以伴汝魂;惨酒一杯,以为汝奠;凄禽一声,以为汝吊。汝其知也耶?其不知也耶?嗟嗟,旧日风情,今成泡影,却悲净质,犹在尘寰。燕子楼不堪回首,空留盼盼之名;牡丹亭果否还魂,谁见亭亭之影。然而笳声咽月,文君有归汉之期;指印留环,玉箫践再生之约。花如知感,则来岁春回,应先着东风,早胎异卉,以偿余之深情,慰余之痴望耳。’梦霞至此,已哭不成声矣。”

    以徐枕亚之高才,得了当时文坛大佬樊增祥的赏识,笔者对他也是非常服气的,但这种连男生都如此纤弱的审美观却让我无法苟同。《玉梨魂》以何梦霞葬花为始,暗含着寻找心中的知音,寻找他心爱的林黛玉的意思,故事的内外当然不可避免地是个悲剧。

    戚公子疯魔潇湘馆

    现代“补白大王”郑逸梅喜欢八卦各种轶事,他在《茶熟香温录》中记载了一个红迷的故事:“江都戚公子者,父为显宦,既退归林下,而公子亦渐长矣。家中颇有园亭之胜。公子喜阅《石头记》,久之似渐成神经病,口中常呼林妹妹。有时则曰 ‘我须至潇湘馆’。时已结婚年余,妻又适姓薛氏,每见妻,则嗔目视之,妻既去,则曰: ‘姓薛者是我林妹妹仇人,我不愿见之矣。’父患之,听友人之计,买婢一,则有姿色而聪慧者,日夕以《石头记》中之林黛玉事语之,而教之模仿。并于园中筑一馆,颜曰 ‘潇湘’,馆旁植千竿翠竹,间以湖石。婢教演三月后,颇觉有二三分相象矣。乃使人语公子,谓潇湘妃子请怡红公子至潇湘馆。公子则曰: ‘林姑娘何不自来?’曰: ‘姑娘小病畏风耳。’公子于是起立曰: ‘我当亲往一探其病。我本久思一见其面,被人阻止为恨耳。’既至潇湘馆,婢之饰为黛玉者,装作病状,勉起让坐,公子对之挥涕,但云 ‘我负妹妹’,黛玉则红晕霞飞,勉答数语,颇得公子之心。既而曰: ‘我两小无猜,曩年无日不同室,今还请宝哥哥暂留潇湘馆以伴我寂寞,何如?’公子则大喜曰: ‘如此甚好。’公子于是留馆养疾。疾渐愈,饮食渐增,夜亦能久睡。越半月,父以手书示公子,谓: ‘今命尔与林姑娘结褵,尔谓如何?’公子立复 ‘愿之’二字,遂为行合卺礼焉。公子父则与媳妇薛氏预先声明之:以儿病为重,当遂其意。此婢既纳以为妾,且为嗣续计也。其后婢之饰为黛玉者,常劝公子至薛氏处,公子亦允之,盖公子至是,亦神经渐清,而爱婢实甚,仍呼为林妹妹云。前曾闻人述此,与今所闻稍异,今之述者,并云其后戚公子一妻一妾,均生有子女数人,公子亦自笑曩日之痴,以为几酿大病也。”

    这位戚公子读《红楼梦》疯魔了,总以为自己是贾宝玉,天天嚷着去找他的林妹妹,刚好他的结发妻子又很倒霉地姓了薛,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没好脸色给她。更重要的是,公子的病日渐加重,神情恍惚,饮食睡眠都很成问题。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的父亲听从友人的建议,从外面买来了一个婢女,让她模仿、学习林黛玉的神色,还为她专门筑造了一间馆舍,旁边都种上竹子,命名为“潇湘馆”。时机成熟的时候,就将戚公子带到林妹妹的潇湘馆之中,公子见了林妹妹自然非常高兴,二人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公子因为这位林妹妹的时时劝告,也对薛氏夫人冰释前嫌,这位“狂人”戚公子在红楼梦醒后,对这段经历也觉得非常好笑。

    林黛玉永久同情者

    在20世纪30年代,当报纸上越来越提倡健康美的时候,仍然有不少黛玉迷为之癫狂。《江苏教育》1933年第2卷第5期上记载了一个《林黛玉之永久同情者》的事情:“余等视察武进各校,觉士气远盛于丹阳,然青年思想问题则颇有足资讨论之处,检阅师范一女生之笔记,其倾倒《红楼梦》中之林黛玉,几于发狂,而自号为 ‘林黛玉之永久同情者’。如葬花诸词,钞已数过矣。”这位老师颇为青年当中这种纤弱无力的气质感到忧心,而其源头,便是这部小说对他们产生的影响了。

    吴教授骚怨寄红楼

    传说中被钱锺书评为“太笨”的吴宓也是林妹妹的脑残粉。他非常喜欢林黛玉,以至于曾经发表过一篇《论紫鹃》的文章在报纸上,声称自己愿意作林黛玉身边最忠实可靠知心的紫鹃丫头,呵护好自己最爱的林黛玉。这其实就跟邹弢那个“潇湘馆侍者”的号的境界差不多了。(我很好奇有没有人和仰慕徐渭而愿作“青藤门下走狗”的郑板桥一样,想要作潇湘馆里那只会念诗的鹦鹉。)吴宓是最早将《红楼梦》介绍到国外的学者之一,他认为这部小说“入人之深,构思之精,行文之妙,即求之西国小说中,亦罕见其匹”,直放它独步天下了。他在西南联大任教的时候,开设的《红楼梦》的学术讲座,是非常受人欢迎的。

    传说吴宓教授在联大任教的时候,曾经路过一个叫作“潇湘馆”的牛肉馆,牛肉馆叫这个名字,岂非大煞风景?吴宓本是个温柔和善的人,饶是这样,也大为光火,当即起了踢馆砸场的念头,用手杖去打这块招牌,蛮横不讲理,完全不复平日彬彬有礼的模样。

    吴宓

    吴宓酷爱《红楼梦》,以至于他喜欢用小说中的人物来比现实当中的人。1942年,吴宓与陈寅恪、汤用彤获得“部聘教授”的职位,“正如探春受命陪钗黛见南安太妃”,但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有些教授对此颇为讥讽,吴宓在日记中说:“教授同人之忌嫉刻薄,乃过于怡红院中诸婢之不满于小红、五儿等之偶获倒茶侍应宝玉也。”一句话之间,教授们统统变成了怡红院的丫头。被钱锺书评为“太懒”的叶公超,也为吴宓所不齿,他认为此人堪比王熙凤,“既失信,又嫁祸,且图利”,相比之下,吴宓认为自己像老实的李纨。至于“太俗”的陈福田,吴宓似乎也颇为不满,1936年左右,陈福田做了清华外文系的主任,当时身为外文系教授的吴宓深感委屈,自比为才智甚高却一直屈居丫鬟之位的平儿,却需要服侍秋桐(陈福田)。

    以我眼前所见,便是如此,不免挂一漏万。至于可称林黛玉头号粉丝的林黛玉的故事,笔者想留待下次再作详细说明。

    主要参考文献:

    顨厂先生《论孙原湘诗》

    郑逸梅《茶熟香温路》

    邹弢《海上尘天影》《三借庐笔谈》

    樊增祥《琴楼梦》、《天仙部三女伶诗》

    王森然《易顺鼎先生评传》

    易顺鼎《万古愁曲为梅兰芳作》

    徐枕亚《玉梨魂》

    《江苏教育》1933年第2卷第5期

    宋广波《吴宓与<石头记>》

    曾祥邹《吴宓与<红楼梦>》

    莫特夫《吴宓痴情的“红楼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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