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T4候机厅乘坐的BRT快线6在17:40到达厦门北站高铁南进站口,我拿了自己的身份证和老婆的菲律宾护照前往网络取票专用窗口取票。
眼看就快到了18:12出发的动车的检票时间了,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她还在跟售票员订票,还在犹豫着买哪一天的票,还在问上午的票和下午的票。我实在很生气,对着那位美丽的售票员抱怨道:“这是网络购票的取票专窗,你不能在这窗口给人们办理购票,有些人会错过动车的。”
售票员用一贯温和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或许她已经见惯了不安分旅客的抗议。突然,一位老大爷拿着一张身份证插到窗口说:“能不能帮我先买张票,我赶车,抱歉抱歉,谢谢!”排在我前面的那位中年妇女和售票员都不约而同地看了我一眼,我生气地说:“不行啊,我也赶车啊,你得排队啊!”老大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几近哀求。
那中年妇女总算买完票了,老大爷也到后面去排队了。我把身份证和护照递给售票员,请她帮我取两张票。
“先生,您没有购买厦门北站往泉州的动车票。”售票员很客气地说。
“怎么可能?你看,我手机上订的票。”我把手机也递上去给她看。
“哦,您买的是从泉州往厦门北站的18:12的动车票。”她惊讶地说道。
我接过手机一看,我把票给买反了。我僵了大约5秒,立马一改原来得理不饶人不可一世的架势,低声下气地说道:“哦,你,你能帮我重买两张回泉州的票吗?”
那售票员完全可以拒绝我的,这可是她“复仇”的好机会。她可以很合理地让我到旁边先用手机上网买好票,再排队来这“取票专窗”取票的。但她没有,她接下来说的话简直比我最喜欢的音乐还要动听。
“先生,您好!最快是18:39的票,行吗?”
“好好,好!可以,可以,谢谢,谢谢!”我感激地说道。感激她放我一马,感激她没让我露出刚才老大爷那种哀求的眼神。
当我们一开始抗议的东西,最终却为我们带来利益的时候,我们原先的抗议瞬间充满了讽刺的味道。就像《肖申克的救赎》中里德的经典台词:“这些围墙很有意思。一开始你恨他们,后来你习惯它们,很久以后,你变得依赖它们。这就叫体制化。”
当我坐上回泉州的动车时,除了满心感激那位售票员外,我也深感愧疚:我为什么不多给那位中年妇女一点耐心呢?我为何如此残忍地拒绝那位老大爷呢?想起历次旅途中,自己所受的各种来自陌生人的恩惠,我越发的不安了。
那是2010年夏天,我第一次到香港,也是第一次坐地铁。从罗湖到湾仔需要转两三趟地铁,我问了靠近我身旁的一位绅士。他很详细地告诉我该在哪一站下,再转哪一路线的地铁。看我还是有点晕,他就直接教我如何看路线图。他是在旺角下了车,下车前他还提醒我在金钟换乘另一条线路的地铁。最令我为之动容的是,他带着微笑说了下面这段话:
“先生,你应该是第一次从大陆来香港玩的。你下次进入电梯的时候,记得空出左边,那是紧急通道。刚刚在罗湖的时候,你的双手抓在电梯两侧,我就在你背后,过不去,不然也不会跟你在同一趟地铁了。”
他是如此的赶时间,却依然保持着如此的绅士风度。他的行为很长一段时间鼓舞着我,我也时常告诫自己不可骄躁。但是,最后总是颇具讽刺意味,那是发生在2016年1月11日深圳动车站的事了。
我还是在排队取票,我的前面是个很年轻小巧的女士,她的手里拿着一本护照。她跟售票员讲了好久,看来是出了点问题。这时,一位高大英俊的英国人来到了窗口。
“先生,抱歉,你得排队,还没轮到你!”我用英文发飙道。
这位英国人回头先是一愣,然后对我笑道:“Oh,sorry,this is my ticket(哦,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票).”
原来,那是他的票。他看到自己的秘书在窗口跟售票员折腾了那么久,以为出了什么状况,就来过问一下。他坦诚的微笑告诉我:他真心为自己“插队”给我造成的误会表示道歉。
生活就像一位老师,为了每堂课都给学生们留下深刻印象,讽刺成了她的惯用伎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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