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小事

        这是一件小事，它却在我心底埋藏了二十年，未曾与人说起，更没勇气承认当初的意气用事。

        今天，我把它以文字的形式还原当初我的冲动，并尽量取得当事人的原谅。也许他早已忘记，而我却如昨日所经历，没能忘。

        事情是这样的：那一年，我24岁，通过媒人婚约在当时属晚婚娶上了老婆。在办喜事的前几天里，家里陆续准备了很多招待客人的食物。鱼是从自家水塘捞的，为确保新鲜，用网箱暂养在我伯父的门口池塘里。我当时建议先把鱼剖了，不要那么麻烦，因当时天气已凉（10月1日），不会变质变味，但父母及长辈们坚持要暂养，第二天用活鱼做午餐菜会更新鲜。一家人没有一个支持我的主张，我很生气。晚间鱼需要照看，怕万一被贼偷走就麻烦大了。晚饭后，我去看过两次，一切正常，没有漏网之鱼。夜深了，我有些困，连续几天准备各种办喜事用的东西及亲友招待，使人疲惫不堪。我冲我爸说：“要看你自己去看，我要去睡了。” 当时我伯父还在我家，他接话说：“你年纪轻，不能让老头受累，晚上只能你来看。” “我说的，你们又不听，现在又叫我来看，要偷就让人都偷走吧，大不了明天不上鱼。” 留下一脸茫然的兄弟俩，我转身上楼睡去了，且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到歹人把鱼都捞走了，父母急得双泪直流，而我却还在说：“叫你们先剖了，偏不信，要给贼机会，现在好了，到哪里去买鱼来吃？” 当时市场很少有活鱼，且办一场喜事又要很多，他们似乎有些理亏，但还是只责怪我。“叫你晚上看着，却偷懒去睡觉，这婚到底是谁结？父母都是为了你们，自己却不愿多帮一点忙，这下好了，你爸就睡过去一个多小时，鱼就全被偷了，你看怎么办？” 我当时很迷茫，没头绪，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我突然从梦中惊醒，额头都微微冒了汗，忙下楼去塘边看看。我爸一人裹着棉被，睡在竹床上，什么动静也没有，鱼都在网里。我问爸冷不冷，并要他回房间去睡，后夜由我来看。但他坚持不回，说不能冷，叫我快回去睡，有人睡在这里，即使睡过去了，也没人敢来捞的，明天还有很多事，你好好睡吧。听着父亲关心的话语，我想，虽马上就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了，却还像是个孩子，孩子就可以任性一回吗？

        父母的包容在方方面面，当初年少无知，不能体谅他们的所作所为，现在回想仍觉惭愧，很对不起父母。我想他们是不会与孩子计较的，要么当初就不会那么好，心甘情愿自己累点，也没让我去承担应该属我的责任吧。

        谁都有过冲动，特别是面对家人时，往往任性得不可理喻。其实，不是你的坚持就是对的，而是家人对你的包容，这是爱。希望事后能明白，当初父母的用心良苦，并在往后的日子里，多站在别人的立场想想问题，多一些担当。为人父母，他们真的不容易，为孩子，为这个家，操劳一辈子。真正清闲时，却已是病躯弱壳，当初想去的地方成了遗憾，有些吃的东西也在食谱的限制之列。他们这一辈子到底为谁在活呢？生长在艰苦的年代里，他们年轻时缺穿少吃，后来还带大几个孩子，没有哪天空闲过。受过多少累，吃过多少苦，真的没法回忆，听他们说来都是心痛的过往。

        我在这件事上很对不起父母，我十分内疚，但一直没有勇气去承认自己当初的错，现在借这篇文字，先对他老人家说一声：“爸，对不起”。往后尽可能当面向他道歉，以表当初的年少无知。事虽小，它却在我心间存留了20年，成了抹不去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