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今天回不去了；刘家义书记要下基层检查工作嘞；你和爹照护好自己啊！”
“没事，小嘞，你忙你的工作去吧，我们俩都好着呢，不用担心家里！”娘，挂了电话，我的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和公家的事情都要用心去做，对得起良心。
每到冬天，温度降到零下，爹就起不了床，萎缩在被窝了，还有点着火炉，四床厚棉被重重压在身上，也不嫌沉，四周叠得规规整整，没有一点缝隙；“冷--冷--”见到我，就像“大救星”似地喊；“电暖气，盐辅热带咋不用啊?”“浪费电啊，那时钱啊。”我问爹的时候，总是这样回答我，我也哭笑不得，耄耋之人多少有点小孩子似的幼稚。
“以前，还笑话你姥爷呢！穿一个大棉袄，外部套一个狗皮大衣，狗皮帽子与头接入层塞满了棉花絮，看看你爹的德行，床也不起了……比姥爷呆样（曹县方言指造作）多了，那时候穷，根本没有取暖的家设（指用具）……”娘，笑眯眯地说。
我想起姥爷。姥爷是姥娘死得那年冬天，来到我家。姥爷是个子高高的，85岁了，背不驼，脚步利索，唯一是耳朵失聪了。他和我的西厢房住在一起，晚上给我讲他年轻的时候故事；我那时候在三中读书，每周日回家一次，姥爷记得很准时，到芦苇塘南的许单路路口接我，我远远看到姥爷，背着手，向我来的方向注视……
“庶，来了。”姥爷和蔼的看着我，抻手抚摸我的头，“一定是个大学生……”啧啧着摸着下巴。我搀扶着姥爷，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与姥爷感情很深，因为他的大外孙，家里好吃的东西都留给我，到了他家拿出来，拍拍尘土，满脸笑容……一次，我问姥爷，“何美她瘸爷爷骗我姥娘的玉镯子能拿回吗？”“都死了，已经过去了！”他叹息般摇了摇头，无奈的样子。我也彻底对玉镯子拿回来的愿望破灭了……！
从村里回到镇办公室，手机里显示几个未接视频，都是赵玲子的。路上没有信号，到了办公室信号过来了，-嘀-嘀-嘀地直响。
赵玲子是初中三年的同学，我们俩同桌了三年；她是初一上半年从龚楼乡中转学过来的，他爹从龚楼供电站调动的王镇供电站，赵玲子也跟着过来了。我们俩在教室第三排，右边紧靠窗户的位子。她穿着一身红碎花褂子，蓝色的涤卡裤，一双回力白球鞋。下午的阳光斜着射进教室，把赵玲子的脸晒得通红，我感觉那是最美的一瞥啊，一幅美人油画在那里凝固，现在回想起来确实一种美的遐想啊！
“庶子哥，很忙吗？”我打开视频，赵玲子那美丽面庞显示出来。
“刚刚回到办公室，玲子，不忙了？”赵玲子穿着健身服，正在做瑜伽动作。
“我们这冠形病毒很厉害，小区都封闭了，安全为重，配合工作是根本。”
“是啊，玲子，配合好当地政府工作，咱们老家也是严守待命呢。”
“还是你们基层工作人员辛苦啊。”赵玲子收了身体，站了起来。
聊着聊着，电话打了过来；我挂掉视频接个电话，是一个村干部咨询事宜的，我解释了一番……
挂了电话，我回到初中那三年的时光……
那时候，晚上要上晚自习。赵玲子跟他爹住，乡中离变电站有4华里的样子，只是一条田间小路，当中没有村庄经过，田地当中有韩楼一家的坟地，错错落落几十个坟头。每当晚自习结束，赵玲子犹犹豫豫徘徊又徘徊。跟着王镇的同学走，要多走4华里路程，回到住处是晚上10点钟了，那近路，只有她一个人，她很害怕。这是她那天上自习时候跟我说，怎么办？我揣摩她的心思了，我爽快地答应她一块陪她一起走，但是，我多走了一华里咯。那时候，英雄的我拍着胸脯说：“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大话的时候，我心里也多少有点后怕，从韩楼坟场经过，胆寒心寒的。特别是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们微弱的塑料电筒，只照到脚前一小范围的空间，每移动一步，都是模糊迷离，静悄悄的，只有蛐蛐大声嘶叫着，我们只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砰砰声……突然，一道蓝光呲溜从坟场蹿出，赵玲子哇-哇-跑得我怀里，当时，我也吓破了胆，哆哆嗦嗦……
从此，只要我们从哪里过，都抓住彼此的手，贴身急速跑过……初三那年，学了化学课，杜老师讲那是挥发磷，晚上，遇到风吹过，发生自燃现象，但是我们俩一直认为，那就是鬼火。
有一次，赵玲子跟我说：“你喜欢国平吗？”
“你这么说这样的问题，”我有点摸不头脑。
“女孩的心思我知道，”她得意洋洋地说，“国平经常看你就一个小时，呆呆的，不再换地方的，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喜欢你……！”
“不要瞎说，没有那档事。”我谨慎地说。
“你喜欢我吗？”她坚毅眼光盯着我，我毛骨悚然，呆在那里；我喜欢他们俩吗?我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考虑这样的事情，我那时候只道读书，也是，那时候我还没开窍……
“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我讲了很多大道理和正经君子的大话……。
“你听说玉芹和学法谈恋爱，为啥心疼啊？”我默然了，其实，那时候的心灵没有相恋想法，只有那些青葱友谊……现在想起来，我发育的确实晚了点……。
赵玲子考上一中体育短跑班，我考上三中。赵玲子基本上每月去三中高一四班看我，同时捎一袋兔子奶糖给我。四班的同学都说她是我的女朋友，但是我不承认 说她是我妹妹。我们都复习了一年，“高四”那年夏天，她考上东北师范大学，我上家乡一个专科学校。临近开学，赵玲子来到我家，进了我的西厢房。我们俩谈了一下午没出屋门，天快黑了，我留她吃晚饭，她说不想吃，就想让我送送她；送到许单路路口，她爹的面包车过来了，她转过身，郑重地说“毕业了，我嫁给你！”
我呆呆站在路口，看车远远离去……
刚刚开学的时候，基本上一周一封信；第二年一个月一封信，第三年没有信寄过来。我知道，我没给她回过一封信……也许，自身的自卑，人家是本科我只是专科，高攀比起……我内心喜欢她的，但我不敢去表白，是一种懦弱和自卑！
赵玲子大四那年，我参加了工作，是县师范一个语文老师。我收到了赵玲子的一封信，我急切地打开信封，是一个明信片：王庶，应该得到的桃子，被别人摘取了……你后悔吗？晚上，在师范我的宿舍喝了整整一瓶碧波老窖，昏昏沉沉地睡去……
赵玲子结婚那天晚上，依然喝了一瓶碧波老窖，回到家乡那个中学至变电站的小路上，来回徘徊，直到天明，路被我踏得溜溜发光……
后来，赵玲子生个儿子叫戚之庶。她，一直没有忘记我……。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晴朗，没有了雾霾，一片蔚蓝天际。不管多么晚，我要回老家看看父母；因为我的心里装着父母，父母的心里一样珍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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