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刺眼的霓虹

不刺眼的霓虹

当“疯子”在年度报告上敲下最后一个标点——感叹号时，他露出满意的笑了，脸上荡漾的是领导的赞许和同事的掌声。

收拾停当走进卧室，八个月大的二妞已经熟睡，他忍不住拉拉她的小手，摸摸小脚，轻吻一下脸蛋，没想到却印下一个笑脸，借着微弱的灯光，迅速传导到他的脸上和心上。要不要二胎，其实他好几年没打定主意，这两年事业顺心，收入翻翻，他才有了勇气和底气。如今一切都那么美好！

“疯子”叫文丰，快四十时，事业突然进入快车道，接连被提拔。啥也不说，就是干，就是要干出点成绩！真做起来，谈何容易。多少次顶风冒雨，多少次深夜难眠，一路走来艰辛无数，咬紧牙挺了过来。士为知己者死，说得有点悲壮，但丝毫不夸张，“疯子”的绰号不是平白无故来的！如今他的团队公司最优，他本人，领导看中，同事抬爱！

年会前两天的夜里，十点多，“疯子”突然接到电话，是顶头上司打来的。“你可能要调离了，有个心理准备！明天可能宣布！”怎么可能有心理准备呢？他走到阳台，点了支烟。明灭之间迅速笼罩在了烟雾中，他梦想着“可能性”的存在，而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

梦想在第二天的中层会上破灭了，他被调到分公司，做了个闲职！会后交接，也不用准备年会发言了！“疯子”这会真有点想疯。但职场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他懂。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最缺的就是位置。他们看不见你额头的汗水时，更不会在意你眼里的泪水。会后他推掉所有真心假意送行，一个人回单位宿舍收拾东西。没想到东西太多了，五年，这里成了他半个家了！

他申请了休假，这次被答应的很爽快！

拖着惆怅的身体，他拐进常去的洗浴中心。搓背工老王、服务员老李热情的打招呼。他敷衍的笑笑没说话，温软的水包围着他，如往常一样，带走他的腰酸背疼。趁他洗头的档，老王已经铺好床铺，准备按摩。老李早在进门时已把茶水泡好。

“老板，今天看上去累的很啊，我好好给你按按，放松一下。”

“我说按摩了吗？”

“这不都是老规矩吗？”老王一脸懵，看着铺好的床。

是啊，都是老规矩！一壶茶，按摩！偶尔加点其他捏脚啥的。以前从没觉得啥，今天他却忽然有点心疼钱了，需要有更好的计划才行。洗一次澡够买一天的菜，洗五次澡够买一桶奶粉了。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说，“来吧，老王。好好按，今天的确太累了。”

“放心吧，老板！包您满意！”老王面带笑容，熟练而卖力的开始按摩。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面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放不下，下次换个地方洗澡吧！那剩下的票咋处理？下次来了不按就行了，唉！

胡思乱想之际，老王在身上重重的拍打了俩下，按摩结束了。老王的手法是这几个人里最好的！

“好点不，老板？哪不舒服，我再给您按按？”

“挺好，挺好！我休息会！”闭了眼，他心里开始翻腾，哪不舒服？心里不舒服！关键不是按摩可以解决的，多按几下也没用。

茶叶已经泡的很舒展了，他的心依然卷做一团。

                     

楼下是块空地，不知从啥时候起，有个老人，六十多岁的样子，常常头戴运动帽，下身穿宽松的训练服，只是有时上身穿着西装，来这做晨练。先做做热身活动，之后打开小唱机，开始打拳。一开始以为是打太极，仔细看看又不像。估计是八段锦之类的健身操。“疯子”总很嫌弃他：松松垮垮的动作不到位，节奏感不强，没有一定气势，不像打拳，像舞蹈。偶尔他会往楼上看看“疯子”，但也不太在意。总会遇到另外一个老人骑自行车过来，迅速支起车，拿出铁钩，一手压低垃圾箱，一手快速用铁钩翻捡，有时会淘到几个矿泉水瓶。塞进蛇皮袋，踢起支架，骑上车消失在拐角。

俩个年龄相仿的老人，应该都奋斗了一生。一个悠闲的打拳，一个却在翻捡垃圾箱。人生无贵贱，但人生的确有贫富！

Y是一个有才华，又很漂亮，但很傲气的人。当别人谈婚论嫁的时候，她选择考研，选择创业。她成功了！开了好几所分校，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投资了很多间门面。又考虑在海南给爸妈买房子。但身边朋友越来越少，想找个一起看电影的人也越来越难！一次评论我的朋友圈说，看来我也该养个孩子了！当时没在意，前天却挺着七个月的肚子哭诉孩子爸爸避而不见。

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她选择的那个离异男士T时，男的很大方，很高调的向别人宣布那是他的孩子。Y很庆幸自己遇到真爱！肚子一天天大了，谈婚论嫁时，T退缩了！Y开始抓狂。没有结婚证没法办产检，孩子没法下户口，亲戚没法交代，身体不好的父母气的住进医院。她退至底线，先领证，孩子生下来再离婚。即使这样，他还是不出现，电话不接，短信不回。连着几天全家去单位硬是没堵住他。她快疯了！

楼下的KTV因为卖淫嫖娼被封了；网吧关门，改成健身房了；刚开业的餐馆又打出装修升级暂停营业的标语。这世界变化就是猝不及防。想着想着“疯子”心里平静多了！假快休完了，差不多该上班了，没有更好的出路时，先稳定奶粉吧！

一天早上，疯子忽然看到妹妹5点多发来的消息：让“疯子”楼下回电话！一聊才知道爸爸在外地出了车祸！本来今天约好去给二宝照相的。打电话给爸爸同事，也都遮遮掩掩说不清楚。他感觉事情严重！收拾东西，买票！却要到11点多才有车。一千八百多里，倒了三趟车终于在下午六点多赶到。爸爸还在重症监护室。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肋骨多根骨折，只是需要住院一段，慢慢恢复。接下来医生、交警、律师、肇事车主每一个人都要接触。医生说，病情不稳定，目前说不了具体病情。交警说我只能把事故现场，及处理意见告诉你，其他的我帮不了忙。律师说，找我代理可以让你拿到更高赔偿。肇事车主说我拿不出一分钱，但我会想办法。奇葩的造事车主，合伙做生意被人骗，自己干还是赔；老婆做投资失败，孙子在住院。以前别人跑过来找他聊天套近乎，如今别人都嫌他是个“霉鬼”，见到都会躲得远远的，连趁个车都没人搭。年前时的风光，老境却如此凄凉。感觉比我还惨。车主也算实在，拿出家里的一些藏品当掉，筹了几千块。当铺也真黑，几千也真不解决问题！在举目无亲的外地，连语言都听不太懂，怎么办？疯子这次真的有点想疯！

朋友说：不用急，急也没办法。他大娘车祸，植物人。在医院半年多了，啥也不知道。你爸是骨折，不过是时间问题，慢慢恢复，也没有好办法！耐心些！人生就如山顶滚落的石头，没有那一块不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那一块块圆润的鹅卵石恐怕不止八十一难吧？话虽如此但熬过来真难！

不刺眼的霓虹

九月一号，学生开学，疯子突然接到大姑娘老师电话：女儿在学校晕倒了！已经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暴风雨能不能来的更猛烈些！？“疯子”赶回来。检查，咨询医生，治疗，复查结果却不是太好！医生说急不得，慢慢来，至少需要三个月！

时间慢慢在过，已经一个多月了，这几天雨下的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凌晨两点醒来，“疯子”发现二宝火炭一样烫，发烧了！家里没有退烧药，物理降温不见效。穿衣，起床，去医院。碰到带孩子看病的其他俩个家庭。

成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岁月没有静好，所有的不容易都得自己去扛！街上行人和车辆不多，又都是去哪里？霓虹灯并不刺眼，但“疯子”觉得这一切和他没有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