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入学的时候束着两个长长的麻花辫。刚分好座位落座,前桌男同学忽然回头笑着说,“你的辫子好梦幻,像是从民国穿越而来!”
筠愕然,不知该如何回答。面上一热,不自觉低了头。
旋即,男生又回头递给她一张纸。纸上一个羞涩低头的小姑娘,有蓬松的麻花辫,微红的脸颊。
筠安静得像一面湖,很少起涟漪。前座的彬,恰喧闹得像湖边的沙鸥,时不时往湖心扔一颗小石子。
早自习,彬一定比筠到得早。每天看筠走近都会冲筠灿烂一笑,挥手打招呼,“早啊!”
筠不说话,微笑低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在他身后坐下,放好书包,整理书本文具。抬头,清晨阳光下,是他挺直的背影。
“你知道‘笑’有哪几种?”午间操休息时间,彬问。
“大笑,浅笑,傻笑,偷笑,捂嘴笑.....好多呢,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每种笑都什么意思?”
“大笑是开心,偷笑是得逞,捂嘴笑是害羞,……”
“低头微笑呢?”
“……”
“是…默默含情!”
筠想起自己早晨打招呼的场景,不觉又红了脸。虚虚甩他一个本子,假装看书不再理他。
彬接住甩过来的本子,窃喜。
筠自小体质弱。有天早上起来晚,怕迟到没吃早饭。课间胡乱塞了几口面包了事。
体育课在第三节,内容是蛙跳上下楼梯。刚坚持跳上并不算太高的三十级楼梯。筠就眼前一黑,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在学校医务室。班主任和体育老师紧张地问她有没有事。医务室老师递给她一杯水说,不要紧,是低血糖,没好好吃早饭惹的,补充点葡萄糖就行。
医务室门边有个人影一闪。
回到教室,彬摊开手掌,几颗大白兔。下次可别忘了吃早饭!
筠点点头,在彬灼灼目光下吃了一颗大白兔,好甜!
自此,筠的桌子上,铅笔盒里,笔记本中间时不时会有几颗大白兔。
各种这样若有若无,似是而非的试探,一向淡定的筠,并不为所动。直到那次打架事件,才接下这青玉案。
班里的座位是两人同桌,同桌的两列为一组。按组每月轮换,一组换到二组,二组换到三组,……,四组换到一组。
这个月筠和彬所在的组换到四组。
四组靠讲台那个角落平常都是放扫把,簸箕,垃圾桶的地方。时不时有人过来扔废草稿纸。更有懒的,直接将废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过来,“投篮”!
然,不中者众!
这天一个大纸团飞过来刚好砸在筠背上。虽然不疼,筠还是吓了一跳。正回头准备和筠讨论数学题的彬刚好看在眼里。噌地一下站起来,吼道,“谁扔的纸,没长眼睛吗?”
扔纸过来的方向静悄悄地,没人回答。
筠拉拉彬的袖子,“没事,应该不是故意的!”
“就你好说话!”看筠一点不生气,彬也按耐住了怒气。
第二天一早,筠走进来的时候,彬竟没有和往常一样,阳光灿烂地打招呼。只低头闷闷地看书。
筠坐下,拿钢笔头轻轻戳他后背,他也不理。筠不解,无语。
中午饭后,筠拿杯子去接水。进门刚好和彬面对面怼上。一抬眼,彬的左额角,明显的伤。还没说等筠开口问,彬已经抱着篮球飞奔去了操场。
“快走,去操场!今天一班二班对垒,一定很有看头!”
筠也被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拉了去。
场上球员奋力厮杀,场外啦啦队起劲八卦。
几个二班的女生咬耳朵。
“看见那个酷酷的中锋了吗?就那个额头有伤的,据说是因为一个女生和人打架受的伤!”
“哪个女生能让彬帅去打架?太幸福了吧!”
一旁的筠听到,心里一动,想到早上彬的不理不睬,忽然有点难过。
转身准备回班里。全然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彬在投三分球之前匆匆瞟来的一眼。
“哎呀,没进!”一片唏嘘。
连着两堂课数学测试,一下午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刚交完试卷收拾好书包,一转身,筠已经不在座位上。
彬追出校门,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筠,松了口气。追上去,直接了当地拦在筠身前,咄咄逼人地问,
“中午篮球比赛,为什么看一半就走了?”
筠侧过头,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我们输了!”
“关我什么事?”筠避过阻挡,往前走。
“好,那我头上的伤也不关你的事!”彬在背后说。
“什么伤,什么事,和我有关?”筠回头。
“你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她们说,你的伤……是因为一个女生。”筠喏喏地如蚊嘤。
“她们,是谁?”
“就是二班那几个女生啊!”
“哦?!……”彬了然,莫名有些开心。
“给你!”彬从书包拿出一团纸,塞给筠。
“这是?”
“你要的原因。”伸手指指自己额头的伤,转身,背对着筠挥手,“明天见!”
筠回到家,台灯下展开纸团。
一封情书!
写给自己的!
落款,那个从未和自己说过话,据说力气惊人,坐在三组后排的️体育委员,山?
原来砸给自己的那团纸是山写的情书。彬呢,竟然因为这封情书和山打了一架。
“和山打架,还真有勇气!不受伤才怪!”筠脑补了一下他们打架的画面。
“她们说的那个女生……是我?怎么有点点开心?”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会不会很没有良心?”
果然,第二天就被指责了。
“你看我都受伤了,陪我去买个雪糕有多难?你还有没有良心?”
在彬的威逼之下,筠陪他去学校小超市买了雪糕。
于是,第一次陪一个男生吃雪糕,在学校的林荫道上!
“如果,没有后来的分别,是不是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我们,会不会在一起?”合上日记本,看着窗外的月光,筠轻叹。
离别来得很突然,就是忽然有一天,前面的座位空了。那灿烂的笑脸,那阳光下挺直的背影都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陆陆续续听说,他家里出了变故,他随父亲去了美国。
一封信也没有。究竟是什么事呢?筠无数次想起,终无数次怅然。
再见面,是多年后的同学会。
彼时,彬是海归画家;筠是外企高管。
彬举杯,筠落落大方地回敬,早已不是当年低头微笑的羞涩少女。
“那一年,我母亲意外离世,父亲带我离开这伤心地。不辞而别,总觉得该对你说句对不起!”
“我想过无数次,猜测各种原因。唯一不变的还是祝愿你一切都好!你学成归来,这就很好啊!”
完全是成年人之间客气的寒暄,淡漠疏离。
临近散场,筠推脱有事先走。彬追出去,见一挺拔男子携筠上车,应该是久等在外,来接她的。好多想说的话,又忍了回去。
筠上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别提了,我刚下飞机到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爸妈就催我来接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不安全。完全不心疼我。你说,都是爸妈生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哈哈哈,好弟弟,老姐没白疼你!”
“那好,明天妈做的红烧排骨,你不准抢!”
“好,不抢,不抢,都给你!”
彬的画廊展出。一众朋友同学都来捧场,筠也应邀在列。
画廊一角,筠止住了脚步。
墙上画框里,一个羞涩低头的小姑娘,有蓬松的麻花辫,微红的脸颊。
题名《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筠红了眼眶。
背后有人低声道,“那一低头的温柔,让我心念好久;不成想,这么多年后,你抬头自信微笑的样子,依然让我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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